夏侯宿轻咳几声,拉过一侧的大氅盖上,又从一侧取了手炉,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他畏寒,即便是在如今未到中秋的时节,已然寒意入体。
黎司晚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小侯爷,其实我略懂医术,不如,我帮小侯爷看看?”
“这就不必了,即便你懂医术,也没时间为本侯治病了!”
“没时间?”
黎司晚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夏侯宿却是笑着敛下了眸子。
意味深长。
侯府别院离风雪苑并不远,不过片刻马车就停了下来。
夏侯宿刚要起身,黎司晚就笑意盈盈地凑过去。
“小侯爷我扶您!”
夏侯宿看了看她脏兮兮带着血的手,冷眼看她,皱了皱眉。
黎司晚心底一凉,尴尬地收回了手,但嘴上依旧没停下。
“小侯爷小心些,天黑路不清,小心脚下...”
似是实在无语,夏侯宿下了马车,便回头冷哼一声,“再吵,拔光你的牙!”
黎司晚赶紧闭嘴,跟着夏侯宿下了马车,裹着被子像个企鹅一般,光着脚边跳边走。
但心底却是松了口气。
她的确对夏侯宿还有用,那她暂时便是安全的。
只要在这个安全的时间里成功逃走,就能天高地远任她欢了。
侯府很大,内里风格,就好似夏侯宿变态的内心一样,压抑得很。
黎司晚一路将所见环境皆默默记下。
等入了后院,夏侯宿看了一眼狼狈的黎司晚,还有她不停交叠在地上脏兮兮的脚丫子,一脸嫌弃地招来一侧的丫鬟。
“带她下去洗干净,送到本侯房里去。”
等等,什么叫洗干净送到他房里去?
在风雪苑他都不想碰她,都是做戏而已,如今都回府了,又演的哪一出?
可不等她问出口,夏侯宿已经转身离开。
事实上,她也不敢问。
“姑娘,请随我来。”
跟着丫鬟去了偏殿,沐浴更衣,将血腥狼狈尽数除去。
等站在镜前,黎司晚才第一次看清这张脸。
姿容胜雪,明艳娇媚,那是一种带着攻击性的美,张扬炽烈。
明明生的一双勾人的狐狸眼,融合在这美艳里,竟又有了别样纯欲的味道。
这原主的确是个美人儿,难怪被人用来施展美人计。
“姑娘,该出来了!”
外面催促的声音传来,黎司晚只好开门出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赌,夏侯宿不会碰她。
毕竟之前擦手厌恶的模样,可不像是演的。
进门之后,丫鬟便将门关上,转身离开,留下黎司晚一人在偌大的殿中。
黎司晚本就穿得单薄,这下觉得更冷了。
顺着一侧朝着内里走去,过了屏风,便见夏侯宿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他也已然清洗干净,换了身暗紫色流光锦衣,丝绸的质地,即便宽大,也依稀能看出他健硕的轮廓。
黎司晚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风雪苑中,他衣衫挂在腰间的画面...
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
只等夏侯宿冷眼看过来,她才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透心凉。
“过来!”
“啊?”
“嗯?”
夏侯宿一声冷哼,黎司晚不敢再犹豫,小碎步上前,直接走到了夏侯宿的身前。
夏侯宿慵懒侧倚,单手搭在曲起的膝上,目光游离在黎司晚的身上。
“洗干净了倒是顺眼多了。”
“小侯爷也是!”
“嗯?”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小侯爷一直以来,都风华绝代。”
“不装柔弱装谄媚,你的演技,见长啊!”
黎司晚脸上的笑意一僵,正想着该怎么解释时,外面脚步声响起,随即丫鬟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侯爷,您要的甜汤送来了!”
“嗯,端进来吧!”
话音一落,夏侯宿突地伸手,直接拽上了黎司晚的手腕。
猝不及防,黎司晚反应不及,一个晃荡就倒在了夏侯宿的怀里。
正巧这一幕被进来的丫鬟看见。
黎司晚想要起身,却被夏侯宿拽住,夏侯宿浅笑温柔,伸手拂去她额角的发丝。
“尝尝吧,是专门给你准备的,夜色还长,我怕你饿着,一会儿受不住!”
受不住?
黎司晚一时没反应过来,可当看见丫鬟偷笑着退出去时,这才红了脸。
等房门一关,夏侯宿却又一把甩开了她的手,随即站起身来。
黎司晚吓得赶紧后退,也终于明白过来。
刚刚又是演戏。
好吧,她就是个棋子,在哪里都被利用。
也无所谓,能活着就是好的。
就在她紧张地猜度着夏侯宿接下来会做什么时,夏侯宿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床榻边坐下。
“甜汤是给你准备的,你可以尝尝。”
黎司晚想说她不饿,但她不敢。
只好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甜汤,尝了一口。
可刚入口,夏侯宿的声音又悠悠传来,“本侯下了毒!”
黎司晚脸色一僵,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模样尴尬又滑稽。
夏侯宿却勾了勾唇,翻身躺了下去。
似乎心情不错。
毒是没有的,但无语黎司晚是满满的。
一切没了下文,房中陷入寂静。
烛火摇曳,黎司晚却是丝毫不敢动,呼吸都放轻下来。
万一说她呼吸打扰到他睡觉,噶了她怎么办!
似是觉得她杵着也碍眼,夏侯宿睁眼看了过来。
“怎么?你想睡这儿?”
夏侯宿看了看自己身侧,黎司晚赶紧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不配,您自己睡好了!”
说罢便奔着一侧的藤椅跑了过去,猫在角落里缩了起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夜色深沉,烛火摇曳。
床榻上的夏侯宿半眯着眼,只见黎司晚所在角落里,身影落寞,楚楚可怜得很。
但他不知道的是,黎司晚的目光,此刻正落在身前不远处的白玉瓷瓶上。
这个值钱吧?
可是有些大,不好拿啊!
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金盏。
这个不错!
那个也不错!
都拿走,统统拿走!
逃跑,也是要钱的嘛!
......
夜尽无声,星辰渐褪。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柩,落在了那娇软身影之上。
黎司晚此刻睡得正香,八爪鱼一般的抓在藤椅上,怀里还抱着个白玉瓷瓶...
夏侯宿站在她的身侧,看着这副模样的黎司晚,不由得蹙了蹙眉。
眼底神色复杂得很。
这些黎司晚自是不知道的。
她是被敲门声惊醒的,醒来时,夏侯宿早就不见了踪影。
然后就被一大堆的丫鬟服侍着洗漱更衣,许久才算完事。
用了早膳之后,她们才尽数离开。
黎司晚站在窗边,看着屋外空无一人,唇角轻勾。
果然真如她猜想的那样,夏侯宿定是觉得尚书府是死缠了他,所以满院竟不留一人看守。
黎司晚转身在屋里搜刮一圈,然后顺着窗口一跃而下。
果不其然,到底是别院,不仅内院没什么人,院外更是只有偶尔路过的护卫家丁。
黎司晚一一避过,之后便到了一处院墙边。
按照原主的记忆,黎司晚昨夜把京都城的地形图默了一遍,尤其这侯府别院的周边。
加上昨夜进来时的探看,她确定,她现下所在的位置,便是绝佳逃离的位置。
侯府别院本就僻静,而这堵墙的外面,正是一条临湖无人的巷子。
从丫鬟口中已经探得夏侯宿回了侯府,晚间才会回来。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黎司晚想着,便瞄准了一侧一棵出墙的大树,撸起袖子就爬了上去。
“一枝红杏出墙来,今日送我跑路快!啊...”
刚爬上院墙,小腿莫名一痛,随着一声惨叫,黎司晚直接从院墙翻滚了下去。
“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疼死个人了!”
好在院墙并不算高,黎司晚还能动弹。
正撑着地面想要起身,身前却出现了随风而起的衣摆。
黎司晚一愣,心底瞬间涌现出一股不安。
果不其然,下一瞬,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黎大小姐趴在地上做什么?”
夏侯宿!
黎司晚满脸无语,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
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但无语归无语,黎司晚还是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朝着夏侯宿尽力挤出一个笑意。
“我...找东西!”
“哦?找什么?”
“额...花!我刚刚在墙头采花来着,一不小心,掉下来了!”
话音刚落,夏侯宿唇角轻勾,随着他的视线抬头,黎司晚脸色一黑。
寒风呼啸,院墙的大树叶子都不剩几片,哪里还有花?
不等黎司晚狡辩,夏侯宿微微歪头,“我看你是在...找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