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肯定是在等船，平时小渡口时常还有船只来往，可是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用船的人太多了，一条客船也看不到。

我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仍旧一条船都没有，我也渐渐死心，不打算从这儿找船了。即便真过来一条船，那么多人等着抢，也轮不到我。

我打算从渡口离开，然后再朝南边走一走，看一看。如今的地头，已经是南霸天的地盘了，听着渡口的人聊天，时常都可以听见南霸天的名头。

所以，我也特别的小心，尽量不跟人接触，以免被谁给偶然认出来。

在渡口休息了好久，我站起身，就打算步行朝南走。这时候，从上游慢悠悠的下来了一条很小的小船，渡口的人望眼欲穿，远远的看到这条船，精神都是一振。

挤在最前面的，都是走江湖的，寻常老百姓也不敢跟他们争，都退到了后头。可上游下来的船就那么一条，还没到跟前，一帮人已经开始争来抢去的了。

这些江湖汉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你推我搡，都想朝前靠一靠，推搡的多了，难免有磕碰，有人就开始骂，骂急了，又有人动手，渡口那边乱成一团，打的头破血流。

到了此刻，那条小船终于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渡口附近。

“别争了！”有人仔细看看小船，突然噗的吐了口唾沫，喊道：“那是条捞尸的晦气船，还争啥？”

果然，那条小船的船头，立着一根木杆，木杆子上绑着一块白布。这是当时河滩附近很标准的捞尸船，这样的捞尸人，都算不上什么很正统的捞尸人，只是混口饭吃。

河滩的百姓对于这些非常忌讳，尤其是混江湖的，因为平时过的就是打打杀杀的日子，所以凡事都想讨个吉利，最厌烦这种晦气东西。而且，这样的捞尸船很小，只能容纳两三个人。

一帮人果然就泄气了，正在死争不退的人也纷纷偃旗息鼓。

小船上有一个捞尸人，站在船上，朝渡口这边望了望。岸边的人气不打一处来，看见捞尸人，就大声的呵斥道：“看什么看！赶紧滚！”

捞尸人也是倒霉，遇见这帮正在气头上的江湖汉子，平白无故就被骂了一通。捞尸人也是个倔脾气，站在船上跟他们对骂，一帮人气的七窍生烟，可是隔着一条河，对方又是个捞尸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就在这些人对骂的时候，我隐约看见那个捞尸人有点面熟。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顿时就想起来，当初我还在河滩捞尸的时候，经常到喜庙附近歇脚等活儿。喜庙那边也聚集着别的捞尸人，还有引路人，大伙儿没事，就会一起喝喝酒聊聊天。

这个捞尸人我都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但是却知道，当初一起在喜庙碰过面。

“老子招你们惹你们了？”捞尸人的脾气果然很倔，专门把小船放缓速度，跟岸边的人骂来骂去。

“算了算了，跟一个吃死人饭的计较那么多，有啥意思？”岸边的人觉得没劲，渐渐没人骂了。

捞尸人看到没人还嘴，一个人骂着也没意思，所以闭上嘴巴，嘀嘀咕咕的朝着下游走了。

我赶紧加快脚步，从渡口离开，一路朝着南边跑。我的体力恢复了一部分，跑的特别快，一口气跑出去五六里，一直到这时候，捞尸的小船还没到跟前。

我又等了等，捞尸船才到这边，我急忙挥了挥手，捞尸船慢慢靠岸，我奔过去，开口说道：“老哥，还记得我不？”

“是你啊！”捞尸人的记性特别好，一看见我，就想起来我们在喜庙碰过面：“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一言难尽啊。”

我也不能说实话，跟对方编造了一通，捞尸人没怀疑，还觉得我说的都是真的。

“唉，你不做这个营生，倒也不错。”捞尸人说道：“我们这些人，是没法子，不得不靠这个养家糊口，别的嘛本事没有，不吃这碗饭就要饿死，你能去做别的小买卖，也是很好的。”

“老哥，不多说，我这边有个生意照顾你。”我赶紧又编造了一通，说是又个朋友落水了，现在不知道被冲到了什么地方，要找一找。

说着话，我取了点钱给捞尸人，因为之前都认识，而且我也知道捞尸人的日子不好过，所以多给了些。捞尸人高兴了，立刻叫我上船。

“说吧，到哪儿去找，你指个方向，别的都不用管了，真要是找到人，无论死活，我都给你捞上来。”捞尸人说的高兴，等说完了，才觉得不妥，急忙啐了口唾沫：“呸呸呸，你看我这张嘴，你那朋友，必然平安无事的。”

我跳上小船，跟着捞尸人朝南边慢慢的行驶，反正我以前也是捞尸的，对这些没有什么忌讳。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我故意把话题天南海北的引，捞尸人平时没事了就在河道里转悠，对河道的情况，比普通人了解的多的多。

就这样聊了一会儿，我有意说了说镇河神牛的事情。

“老哥，我听说，有人在找什么镇河神牛？你听了这传闻没？”

“听了啊，现下最热火的，就是这个消息了，到处有人在传，在问。”捞尸人说道：“传的人多了，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捞尸人说，现在疯传的镇河神牛，据说是在两山峡那边出现的。两山峡是南边的一断河道，因为地势比较险峻，河道猛然收窄了，所以水流湍急，是一段险路。

最早发现这件事的，是几个渔民，渔民们不可能在两山峡那边打鱼，水流太急，船也停不住，一般到了上游，渔船就会靠岸，渔民休息一下，然后调头北上，或者直接从两山峡过去，到下游水域平缓的地方再说。

那几个渔民就是在岸上休息的时候，看见了从两山峡水流最湍急的地方，冒出了镇河神牛。

那是一尊用铜铸造的铜牛，据说大概有三四丈长，两丈高。这尊镇河神牛，在故老相传中，是用来镇压大河的河眼的。以前从来没有露过面，镇河神牛不露面，就没有人知道大河的河眼在什么地方。

那几个渔民都是平头百姓，看见镇河神牛出现，吓的不轻。不过，镇河神牛只是在水面晃了一下，然后就又沉没了下去。

反正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传说，如果河眼没有什么问题，镇河神牛就会一直蛰伏，但镇河神牛一旦出现，就意味着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几个渔民匆匆忙忙的离开，把消息传了出去，最开始，也只是在几个村子之间的老百姓嘴巴里口口相传，后来不知道怎么落到了一些江湖人的耳朵里。

镇河神牛，说白了，也就是一尊铜牛而已，只不过体型更大一些，但是，铜牛出现，就意味着河眼的具体位置。更重要的是，人们都相信，打开河眼的钥匙，是在铜牛身上。

我不由自主想起了龙九当时和俏三月的交谈，龙九也很清楚镇河神牛的意义，所以才会跟俏三月说，知道俏三月找镇河神牛究竟是要做什么。

只有找到了镇河神牛，才能从它身上取到钥匙，才能用钥匙，进入河眼。

至于河眼里有什么，众说纷纭，谁都没有确切的说法，全部是传说，没有人进入过河眼，有人说，河眼里面有数不清的宝藏，也有人说，河眼里有一根可以掌控整条河道的镇河针，还有人说，河眼通往东海的仙界，反正林林总总，五花八门。

不过，进入河眼多半是有好处的，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不少人都到两山峡去了。”捞尸人说道：“前几天，上游的一些船都被人租下来或者买下来，开着去两山峡了。我这条小破船，没人看得上，要是有人看上，我也卖个好价钱。”

“两山峡离这里远吗？”

“不算很远，前后大概四十多里吧。”捞尸人说道：“老弟，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乌鸦嘴，你那朋友若真的落水，冲到了两山峡那边，肯定是……凶多吉少……”

“我知道，我也没抱太大的指望，只是尽人事罢了。”

“那好，反正咱们尽力找。”

捞尸人和我说着话，一边不断的开船，走着走着，就到了距离两山峡还有大概三十多里的地方。

现在的这段河道，地势宽阔，所以水流也很缓慢，这个时候，我看见前方很远的地方，有两条停靠在岸边的船，岸上还站着十来个人。这十来个人，正打算把留在河滩上的一条船推下水。

距离太远，我也分不清楚那些人的长相，反正看着样子，他们人多，但是船不够用。

“没事，咱们这样的捞尸船，人家觉得晦气，而且又这么小，不打紧的。”捞尸人也不在意，径直朝前行船。

岸上的那些人已经把河滩上的那条船推到浅水边了，只不过，就算加上这条船，依旧是不够用，恰好我和捞尸人到了近前，对方立刻上来两个人，冲着我们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