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这些，我就做好打算，去找这个万氏家族。

其实，我心里没底，很没底，因为万氏家族的故事，我从前只是听人说起，自己没有跟他们打过任何交道，万家到底有没有说的那么灵验，我无法确定。

我不怕花钱，只是害怕花了钱之后，得到的消息不靠谱，那就会误导我的寻找。

可是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是真的一点线索也查找不出，只能到万家去碰碰运气。

万氏家族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他们没有家族的聚集地。别的江湖家族，总要有个立足的地方，可万氏家族就好像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从来不在一个地方久留，住一段时间就要迁徙。所以上一次找到他们的地方，这一次就不一定找得到了。

就因为这样，万氏家族的行踪一直都是个未知数，不过，我听人说过，万家的人，经常会在一个叫小营镇的地方活动。一般要找万家的人，都会到小营镇去碰碰运气。

我打定主意之后，立刻就前往小营镇。小营镇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距离河滩比较远，这里最早的时候，是一帮搞药材的人聚集之处，等时间久了，人越来越多，慢慢的就形成了一个镇子。

一直到现在，小营镇里的药铺还有很多，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半是到这边来批发药材的。

我赶到小营镇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分，镇子的商人多，商铺也很多，我想找个地方先填填肚子。

我如今行走河滩，算是很小心的，因为自己再也不是之前那个默默无闻的河滩穷小子了，跟我照过面的人很多，我不想惹麻烦，所以也就不去凑热闹，人多的饭馆子，我避而不入，一直到了镇子的东边，看见有一个小饭馆，门可罗雀，生意冷清。

我专门就挑了这个馆子，进来之后，柜台上坐着一个掌柜，连个端茶送水打杂的伙计都没有。

“客官，是要用饭？”这个掌柜的大概有五十岁上下的样子，人看着很和善，一脸和气。

“对，随便来点吃的。”

“客官，有些话得说到头里，我做生意，却不坑人，你也看见了，别的馆子都是客满，就我这儿冷清。”掌柜的指了指后厨的方向，说道：“我这里的厨子，前半个月家里出了急事，没办法，走人了，我临时找不到人，实在没法子了，寻了个以前在河滩工地给人做大锅饭的野厨子，手艺嘛……说实话，连我都吃不下，客官，你要是挑嘴，咱这儿接待不了，要是只为了填肚子，那就请坐，管饱。”

我一听，觉得掌柜的挺有意思，也挺实诚。我本身就是穷出身，什么挑嘴不挑嘴的，能吃饱就行。

我当即坐下来，叫掌柜的给上饭。小店本来就小，生意不好，伙计都雇不起，老板自己忙前忙后的端饭。饭菜端上来，尝了一口，果然，是很难吃，没有别的味道，就是死咸死咸的。

“老板，你家里产盐的？盐不要钱么？”我笑着说道：“厨子拿着盐使劲放。”

“嗨，做大锅饭的人，都这毛病，多放盐，干活的工人就少吃菜，来来来，送你二两老白干。”

掌柜的给我弄了三两酒，我这边吃着喝着，掌柜的没事干，也在柜台后头自己就着花生米喝小酒。我寻思着，掌柜的应该是本地人，对小营镇很熟悉，可跟对方聊聊，没准还能问出些关于万家的事情。

“老板，你是本地人？”

“可不嘛，这儿土生土长的，五十二年了，没挪过窝。”

果然，掌柜的就是小营镇的人，从小在这儿出生，又在这儿长大，小营镇的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

我刻意跟掌柜的攀谈，谈了好半天，话题才拐到万家身上。

“老板，我刚才进了镇子的时候，听见有两伙人，都嘀咕着要找什么万家的人，万家也是小营镇的？”

“万家？不是，不是不是。”掌柜的摇摇头，说道：“来这个镇子的人，好些都是找万家的。”

掌柜的喝着酒，很健谈，反正也是没事儿干，就当消磨时间了。他跟我说，万家的人在小营镇出没，已经很多年了，因为他们从来不在别的地方抛头露面，所以，想要找万家的人，就一定得到小营镇。

不过，万家人也不是经常来，一年或许会到这边几趟，每次来，只接那么一两单生意，生意做完，收了钱，立刻走人。

万家接生意的时候，也非常挑剔，不仅要价高，而且还要看买家顺眼不顺眼。要是不顺眼，对方给再高的价钱，万家也不搭茬。

“这个万家，架子倒是很大啊。”

“也不是架子大，万家的家主，叫万拍子。”掌柜的说道：“我也不知道真名叫啥，反正人都喊他万拍子。”

万拍子是万家当家做主的人，这老头儿的脾气很怪，一般人很难跟他打交道。

掌柜的说起这些，一套一套的，万家的一些故事，比如说他们怎么跟人交易，怎么给人消息，都说的有鼻子有眼。

“掌柜的，你见过万家人吗？”

“没见过。”掌柜的咧嘴笑笑：“我都是听人说的。”

不仅掌柜的没见过万家人，大部分人都没见过。掌柜的跟我说的这些，其实也都是道听途说而来的。

“万家人脸上又没刻字，别人怎么知道他是万家的？”

“这就有说头了。”掌柜的笑道：“万家做买卖，是卖家挑买家。”

说起来，这也真的很稀奇，别的生意，都是人看货，到了万家这里，却颠倒了过来。万家人不张扬，想跟他们买消息，就要到小营镇东边的一片柳树林旁边，在那里等着。

那么多买消息的人，都要到柳林子那边等着，不用费功夫去找万家的人，肯定找不到，万家人会到柳林子那边。反正这些都是等着买消息的人，最后看着谁顺眼，就跟谁做交易。

这的确是够稀奇的，如果掌柜的不说，我自己也想不到，世上还会有这种交易方式。

跟掌柜的聊了很久，饭也吃完了，酒也喝完了，我付了饭钱，然后出了小店的门。

柳林子就在小营镇东边，离镇子也就三五里的路，非常近。来找万拍子买消息的人一年四季络绎不绝，但万家人什么时候来，就说不准了，这完全是凭运气的事。

我没有别的事情，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万家人，所以，等离开小店，我匆匆忙忙就朝着镇子东边走去，想到柳林子那边等待等待，碰一碰运气。可是，我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浪费，总不能万家人一直不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所以我打算等上几天，要是等不到，那就离开。

我这边匆匆忙忙的走着，走到镇子东门不太远的地方，几个人迎面而来，看样子，像是泼皮无赖，我朝旁边让了让路，但其中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故意朝我身上一撞，紧跟着就倒地不起。

旁边的几个人顿时把我给围了起来，说我把人给撞伤了，要赔钱。

我心里明白，这些泼皮无赖，讹诈的就是外地人。他们的眼睛尖的很，是不是本地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衣着普通，身上还带着行李，他们肯定分辨的出，我是外地来到小营镇的。

躺在地上那人，装的也真叫一个像，旁边的几个同伙不依不饶，只不过，小地方的无赖，也没什么胆识，咬着后槽牙，叫我赔十块大洋。

我看了看对方，心里有点冒火，不过，小营镇这地方鱼龙混杂，我是来办正事的，着实不愿意跟他们在这里扯皮。所以，就自认倒霉，伸手到怀里掏钱。

谁知道这一掏，发现钱袋子快要空了，里头只剩了两块大洋，外带几个铜角子，我身上有银元票，还有两根金条，但每张银元票都是一百块起步，平白跟这些人，我心里不情愿。

对方看我就这么点钱，还是不肯罢休，一定要赔够十块。我解释了几句，人家不听，我心里的火气渐渐的有些压不住了。

“别跟爷瞪眼。”一个泼皮叉着腰，说道：“爷见过世面，你要跟我装狠，爷可不怕，反正今天就这么一句话，不给钱，别想走。要么，就拉你去吃官司。”

我突然觉得有点可笑，自己这一身功夫，偏偏遇见这几个泼皮无赖，算是没办法了。

我是不想在这里动手，对方又死揪着不放，就在这个时候，从身后噔噔跑过来一个人，人还没到，一股浓浓的脂粉香气就飘了过来。

“你们这是讹人？”后面奔来的人显然是个女人，约莫得有四十岁上下了，浓妆艳抹的，脸上的脂粉得有半斤，走路的时候还扑簌簌的朝下乱掉。

“跟你有什么关系？”几个泼皮看到这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都觉得对方老而且丑，看都不肯多看一眼。

“跟老娘耍无赖？”这个中年女人卷卷袖子，一撇嘴，站到了我前头，说道：“这是老娘的男人，你们讹人，讹到老娘的男人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