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月的话，肯定是可靠的，张元乾暂时没有去前往大河滩，而是还在乾坤道祖地附近，正全力搜索着乞丐的下落。

“张元乾，是不是有点落井下石了。”我听完瑶月的讲述之后，说道：“那个乞丐，不是一直帮着镇守黄泉路的出口的吗？如今出口有了九龙光晕，谁也逾越不过，不用镇守了，就开始搜捕他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瑶月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有些话，你或许不爱听，可是你想一想，他与我爹，都是乾坤道的宗主，处在他们的位置上，自然要替乾坤道着想。”

“你说的有道理，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

“你知道这些，就好了。”瑶月叹了口气，说道：“再说这些，其实也没什么用，我跟我爹，去意已决，乾坤道不管怎么样，都与我们无关了。”

“能洗手退出，是最好的，我想退，却身不由己。”

瑶月又跟我说了一会儿，她说，现在乾坤道的主力，还是要放在大河滩上，若是张元乾带着人围捕到了乞丐的那缕残念，他立刻会抽身北上，去跟万坤汇合。

瑶月说这些，我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她仍旧害怕我跟张元乾他们争斗的时候吃亏。

我心里，有一丝不断涌动的暖意，和瑶月认识这么久了，从误会，再到慢慢理解，释怀，如今心中再无芥蒂，却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这一次分别，该是许久许久都不会再见面了，我们两个人，要各自走上一条不同的路。

相见欢，离别恨，这世上没有人愿意承受分别之苦，但每个人的命运不同，分别，在所难免。

我和瑶月在这里聊了许久，等回到小屋的时候，宋道一已经入睡了，他的伤势一时半会好不了，再也不能像平时那般精神充沛，神采奕奕。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之前退走的那些乾坤道的人，有一些试探着返回，看到寨子里已经平静，宋道一也保住了一条命，他们随后便找回了躲入山中的人。

我不想再惹麻烦了，这些乾坤道的人刚被黄泉捞尸人撵的鸡飞狗跳，若是这时候看到外人，必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我和书生当即就从主寨离开，瑶月把我们送出很远，临别之前，她从身上取了一支竹笛，问道：“还记得我们当初，是如何相识的吗？”

“还记得。”

“没有什么好送你的，你且上路。”瑶月说道：“我在这里吹奏一曲，给你送行，走吧，不用再回头。”

我点了点头，和书生一起踏上归途。我刚刚走出去几步，身后便传来了那首河殇曲。

我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到这首曲子了，当初，我也曾经苦苦的练过曲谱，如今再次听到，幽幽笛声，便像是与我的心，产生了些许共鸣。

虽然远在万里之外的乾坤道祖地，可我的眼前，却仿佛出现了那条源远流长的大河。

我一步一步走着，笛声似乎一直漂荡在耳边，直到走出去很远很远，转过身去，已经看不到瑶月的身影，笛声，却仿佛还未消失。

从这里回归的路，之前我就走过一次，如今还有印象。我和书生走的很小心，张元乾就在山地附近，我不想在这儿跟他遭遇。

走在中途的时候，我也觉得，这一次跟着书生跑到这边，确实有点失策，不过，也并非完全一无所获。

至少，这一趟行程，让我知道了黄泉路的入口，已经被彻底堵死，而且，宋道一因此退出了乾坤道，乾坤道三巨头已去其一，这对我的帮助，不能说不大。乾坤道的祖地，他们不可能不要，一旦要镇守祖地，张元乾和万坤就无法完全抽身而出。

我和书生走的很辛苦，这段山路极其难行，一天也走不了太远，到了入夜之后，我们俩人总得留着一个守夜，不敢完全睡死。

就这样走了大概有五六天时间，这天夜里，我们俩找了一个小山窝，暂时容身。乾坤道的祖地这边地处极南，一年四季气候温暖潮湿，山窝里到处都是荒草，虽然方便藏身，但是蚊虫轰鸣不断，让人烦不胜烦。

前几天晚上睡觉，都是书生在守夜，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今天叫他先休息，我在旁边守着。

“那就辛苦你了。”书生就地一躺，用两条胳膊枕着头，说道：“咱们大概还要走多久，才能回大河滩？”

“还早着呢，赶紧睡吧，养足了精神，明天快点赶路。”

“唉，早知道这样，打死我，我都不会带你来这个地方。”书生叹息不止：“多少年的贱毛病了，总是改不掉，唉，睡觉睡觉……”

我笑了笑，书生这个人其实挺有意思，心肠也不坏。

万籁俱静，但耳边一直有嗡嗡的蚊虫声，我得不断驱赶，才不至于被咬的浑身是包。

就这样熬到了二更天，这些天一直风尘仆仆，就没有消停过，身子也很疲惫，熬了这么久，我的眼皮子开始打架，眼睛也酸涩不止，总想睡觉。

我知道自己是在守夜，可是困劲上来，挡都挡不住，不知不觉间，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时间并不算长，结果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给惊醒了。

这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从山窝远处的草丛中传出来的，除了阵阵虫鸣，还有微微的山风，再没有别的声音，所以，这阵窸窣声一传来，就被我捕捉到了。

我立刻撑着身子坐起来，侧耳倾听，那阵窸窣的声响，大概在十来丈之外，声音本来可能很大，但经过十多丈的距离，听着就小了。

这声音总是让我觉得不太安稳，急忙把书生给喊了起来。书生睡的不沉，一喊就起来了。

“怎么？”

“你听。”我急忙对书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说道：“那是什么声音？”

我这边刚跟书生说了一句，十多丈之外的草丛，陡然间像是一片波浪，汹涌翻滚。

草丛中明显有什么东西在急速的穿梭，但我暂时看不清楚，那东西明显是活物，穿梭的非常快。

我和书生赶紧躲了起来，只露出眼睛，朝那边张望。但前后左右都是茂密的荒草，实在是看不清楚。

不过，山窝四周，都是山坡，在草丛中飞闪的东西跑到一面山坡脚下，跟着又朝山坡上面狂奔，到了这时候，我就看见在月光的映照下，那团身影泛着黑白相间的花纹，显然是头豹子。

这是一只很大的豹子，身躯强健有力，在山坡上疾驰如飞，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到了山坡的顶端。

这只硕大的花豹站在上面，缓缓转过身，如同一个王者，在俯视属于自己的大地。

“是只花豹，不用紧张。”书生说道：“它又没看到我们，我们也不用招惹它。”

我点点头，这片山地气候温暖，野物很多，这只花豹或许只是路过。

这只花豹矗立在上方，我和书生也没打算去惊动它，只想等它走了就是了。

然而，我们俩屏气凝神的等了片刻之后，这片山窝的草丛里，似乎渐渐炸锅了。

不知道多少团身影，在杂草里穿梭如飞，哗啦哗啦的声响不绝于耳。草丛喧哗了一阵子，一团一团影子，就从荒草中跑了出来，全都聚集在了那片山坡的脚下。

全都是山中的走兽，有些我认识，有些连见都没有见过，大大小小的野兽，至少有上百只，而且，还有很多，正从别的地方窜入山窝，一起朝山坡奔去。

我和书生缩着脑袋，隐藏在一片荒草里，动都不敢动。前后持续了一刻时间，山坡下面聚集的走兽，已经有些数不清楚了。

这些走兽，全都眼望着山坡上方的那只花豹。硕大的花豹站在顶端，朝下看了一眼，紧跟着，它纵身一转，直接朝山坡的另一面跑去，它这么一跑，那些大大小小的走兽，全都跟着跑了。

转瞬之间，山坡下又恢复了平静，那些大大小小的走兽，跑的一个不剩。我和书生总算缓过这口气，从藏身的草窝子里钻了出来。

“虚惊一场。”书生说道：“都是过路的。”

“那只花豹，是这些走兽的王？”我总觉得，这好像不太符合常理，花豹是不是百兽之王，这个先不说，那些大小的走兽，平时也跟冤家一样，见面就要争斗，可是在花豹面前，它们似乎把什么都给忘记了，相安无事，只跟着花豹跑到了山坡的另一边。

“算了，就算有什么玄虚，也不要跟着去看了。”书生听我的话里，似乎有些好奇，急忙说道：“这次就算天上下来仙女，我也绝对不会跟着去看。你也死了这条心吧，咱们赶紧休息，等天亮了立刻上路。”

书生是被前面的事情给搞怕了，绝对不想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我把心里的念头压了下来。

书生睡了半夜，叫我接着睡，他自己守夜。我刚才还很困，被这么一折腾，又没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