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团精魄神光不驱赶走，迟早会给我惹来一些麻烦，可牛太爷想不出办法，我更想不出。现在只能凡事小心一点，等到有机会，再去处理。

不管怎么说，眼睛是康复了，也没什么大碍，我还算是比较放心。只不过心里有点忐忑，从今以后，我就完全变成一个倒霉蛋，跟谁都不能走的太近，不定什么时候怪人找过来，我身边的人就要跟着一起遭殃。

想到这里，我就跟牛太爷说要走。

“怎么？瞧不起我？”牛太爷脾气是耿直，但毕竟是个老江湖了，看我的神情，再听我的语气，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这个人老而弥坚，而且性子要强，觉得我这是轻视了他：“你就踏实在这儿住着，那个怪人要真能找到这儿，叫他来试试。”

“老爷子，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解释道：“我还有事，傻子也得安顿安顿。”

“这个傻子，你是从哪儿捡来的？”

一提起傻子，我心里万般无奈。从来到牛家庄之后，傻子就完全傻了，每天只知道吃喝睡觉，闲的时候就坐在那里望天，谁问他都不说话，我知道他身上有非同寻常之处，还想着再跟他聊聊，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可我跟傻子说话，傻子一句也不回。

拿这样的人，着实是没办法。

我把自己遇到傻子的经过跟牛太爷说了一遍，直到现在，春天都无影无踪，把这么大一块烫手山芋丢给了我。

“这个傻孩子，有点不一般呐。”牛太爷坐在屋子里，朝外面看了看傻子。傻子仍旧微微的仰着头，望向天空。

“老爷子，你能看出他有什么不一般吗？”我急忙询问，傻子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未卜先知，有些事情还没发生，他好像就能知道。这是推演之术达到极高境界的人才能做到的，这样的人，走遍河滩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个半个。

“别的，我暂且瞧不出，我又不是神仙。”牛太爷眯了眯眼睛，说道：“可我能瞧出，他是个女人。”

“什么？什么？”我脑袋一晕：“他是个女人？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瞧不出而已。”

牛太爷跟我解释了一番，正常人的神智有条不紊，所以真正遇到有什么东西想附着在身上的时候，会产生排斥和反抗，但傻子就不一样了，傻子本身就是一团混沌，只要懂得术法的人，神念就可以轻而易举的附着到其身上。

这个傻子身上，隐藏着一个女人，隐藏的很深。牛太爷也只能看出这些，对于别的，暂且不得而知。

我打破脑袋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难怪傻子有的时候傻愣愣的，有的时候说话好像有挺有条理。

这件事没什么化解的余地，傻子本来就是傻子，别说没办法，就算有办法，把他身躯中隐藏的人给驱赶出去，傻子仍旧不会清醒，更何况，现在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我心里产生了警觉，原本以为不用防备傻子，所以对他毫无戒心，可现在看看，他身躯中隐藏着另一个人，就让我不得不防备一些了，免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被对方察觉。

“没事，你也不用瞎担心，你都跟他一起同行这么久了，他若是想害你，还用等到现在？”牛太爷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小心小胆的，哪跟我年轻时那样。”

“是是是，老爷子您是这个。”我翘了翘大拇指，心里又开始嘀咕，原本想把傻子带到青衣楼那边去安顿的，可现在知道了这些情况，我又有点不安心了，害怕给青衣楼带来祸端。

可我总是觉得，这件事好像有些要紧，不要丢下傻子不管，所以，思来想去，我就决定先去找卫道商量一下。

牛太爷热情好客，自己身上带着伤，却每天酒肉不断，天天跟我喝酒，又住了两天，我带着傻子起身告辞，牛太爷专门送了一辆大车，供我们赶路用。

有了这辆大车，就方便多了，把车门从外面绑死，不用担心傻子逃掉。一路上我非常的小心，就怕怪人会顺着精魄神光的气息找过来，所以走的特别快，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相城。

到了相城，我暂且没去见方晓荷，直接先找卫道。卫道仍旧住在城外，俩人见面，我把自己这一路上的见闻经历，原原本本和他讲述了一番，最后又把傻子带过来，让卫道看了看。

卫道的性格中和谦逊，对谁都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傻子不懂事儿轻视他。傻子在卫道面前，似乎是老实了一点，也不敢乱动，就蹲在地上拿着树枝乱画。

“这一次，真的是要大乱了。”卫道轻轻叹了口气，他听我讲完了小山村里那个怪人的事情之后，尽管暂时也不知道怪人的真实身份，可这是个不好的征兆。

人间路和乾坤道已经势同水火，在黄泉路被占据了之后，乾坤道始终咬着人间路不放，双方又厮杀了好几次，牵连到了很多人。人间路如今处于下风，却没有屈服，仍在伺机反扑。

这已经把河滩搅和的一团糟，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怪人，形势更加不妙。我能确定，那怪人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卫先生，咱们现在，该如何应对？”

“如今青衣楼只求自保，想要插手河滩的局势，力有不及。”卫道说道：“但你我都要凭心行事，不忘初衷。”

我明白卫道的意思，卫道，匡扶的就是天道正理。

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渺小的，可就像是卫道之前和我所说的那样，若自己要走的路，绝不能半途而废，即便改变不了什么，但尽力而为，有生之年，总也算对得起自己。

我和卫道说了一会儿，卫道叫我把傻子留在这儿，不要带到城里去，他可以先照料一段日子。我道了谢，随后进城找方晓荷。

乾坤道和青衣楼原本算是有大仇的，只不过归根结底，那场冤仇，还是因为当年的乞丐而起。这一次乾坤道和人间路斗的如火如荼，又要谋求黄泉路上的大事，反倒把青衣楼给暂时忘记了。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青衣楼倒是顺风顺水，没有发生过什么变故。方晓荷看着局势暂时平稳，就想回到桐川去。

我看到平安无事，又不想在这儿连累青衣楼，反正傻子已经暂且安顿好了，因此，我就想先离开。

“这样匆匆来，匆匆去，连顿饭也不吃了，真把自己当成客人了？”方晓荷似笑非笑的看看我，说道：“这就要走了？”

“反正我留在这儿，也是吃闲饭，还是卫道前辈说的，趁着现在年轻，多出去游历一下。”我也不想跟方晓荷把话说透，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留你了，只是有句话，一直想问一问。”方晓荷问道：“你和金玉堂的方总堂，是怎么回事？”

“方甜？她说什么了？”我一听到方晓荷提起方甜，心里压着的心事，立刻就翻滚如潮。

“方总堂没说什么，只是我自己瞧着不对。”

金玉堂和青衣楼之间还有合伙的生意，只不过前半年青衣楼受到了困扰，没心思照顾生意，暂时搁置了。等情况好转，两边又开始联络，期间方甜和方晓荷见过一面。

方甜的确什么也没有多说，但提到我的时候，她就左顾言它，方晓荷是多精细的人，立刻察觉到了些许端倪，只是没有刨根问底的追问。

“方总堂，那是多好的一个人。”方晓荷说道：“她的脾气是任性了些，但你也有不妥的地方。”

“是……”

“我娘以前就说过，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次真正的缘分，已经实属不易了。”方晓荷想了想，说道：“有的事情，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

“我也是听说的，金玉堂跟大沙河的安家，似乎想要联姻。”

一听这个话，我便如五雷轰顶，一时间哑口无言，我上次去金玉堂的时候，大沙河的安五公子的确是在金玉堂，中间我奔波忙碌，没能顾得上这些，谁知道，两边竟然真的要联姻了。

江湖的门派家族之间联姻，是很常见的事儿，都有些利益关系捆绑在里面。我不关心这些，然而，我却知道，一旦联姻，就意味着方甜要嫁给安五公子。

我有些接受不了，尽管之前已经自己说服过自己，可是事情真的要发生的时候，依旧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劈的我头晕目眩。

“你怎么了？”方晓荷看我愣愣的出神，问道：“心里不要有什么想不开。”

“没有……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应了一声，可心神完全乱了，慢慢的朝外走。

方晓荷带着两个人，把我送到了城外，在我准备上路的时候，方晓荷还是在劝。

“早知道你是这样，这些话，我便不同你讲了。”

“不同我讲，我迟早也会知道的。”我摇了摇头，心中酸涩苦辣，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