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乾坤道的人几乎陷入了死路之中，前面就是深渊，后面是逼近的乞丐，谁都以为，这一次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就在这个时候，乞丐停止了攻击，在那片深渊之前沉默不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慢慢的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乾坤道的人不明就里，也不知道乞丐打的什么主意，他们守了很久，察觉乞丐是真的离开了这片深渊，这才慢慢的自原路返回。

结果，等他们出了这个山洞的时候，才发现乞丐并没有走远，一直都在山洞的外面。

一帮人噤若寒蝉，但是，乞丐这一次并未动手，只是跟当时的乾坤道宗主说了一番话。

那番话，是乞丐单独和对方说的，周围没有人听到，还是事后宗主自己告诉别人一些，这才流露了出来。

乞丐当时告诉宗主，每个人都有活在这世上的权力，他现在不想争斗了，愿意把自己的神念留在这里一些，帮住乾坤道镇压那片深渊。

话就是这么说的，当时很多人都听不明白，但我听到老乞丐这样说了之后，联想前后，就知道当年的乞丐所要镇住的，多半就是传说中黄泉路的出口了。

因此，乞丐的画像，就留在了那边。乾坤道之前一直都是一名宗主，一言九鼎，群龙之首。就是因为出现了这件事，乾坤道才扩充了宗主，为的就是有人在外面主持事务，有人在祖堂这里跟着乞丐的画像，一起镇住黄泉路的出口。

“老伯，黄泉路的出口，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老乞丐摇摇头：“乾坤道内，除了宗主，别的任何人都不能见到黄泉路的出口。”

我在想，黄泉捞尸人当年为什么要把黄泉路的出口给移走，而且移到了那么远的地方。这必然是一番费时费力的事情，但黄泉捞尸人还是这么做了。想来想去，我觉得，他肯定是想要安安稳稳的打开黄泉路尽头的那道大门，为了有一个安静的环境，他只留下了黄泉路的入口，却把出口给移走了，如此一来，所有进入黄泉路的人和游魂，就完全都在黄泉捞尸人的掌控之中。

老乞丐喝酒如喝水，一坛子酒不多时就下去了一半儿。他的确是老了，风烛残年，凭着一己之力，想要挽回什么，阻挡什么，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我对老乞丐充满了敬意，一个人面对千难万险，几十年如一日，从未退缩，从未改变过初衷，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老伯，恕我直言。”我顿了顿，试探着说道：“您的年龄大了，如今又受了伤，还是……还是退出江湖吧，安稳过一过清闲的日子。”

“忙碌了一辈子，闲下来，会觉得浑身不自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老乞丐笑了笑，说道：“这都是人的命数，注定了的，上天既然安排给我这样的命运，那我就要顺天而行。”

老乞丐的意思很明白了，不管他一个人的力量有多大，却总不会放弃，还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其实却并非如此，许多人，即便努力了，也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这股气节，却不能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件事无论最后结局如何，只要自己尽力而为，便此生无憾。”老乞丐举起酒杯，说道：“这些话，与君共勉。”

我们俩碰了杯，各自一饮而尽。

老乞丐习惯了那种漂泊的生活，这场酒喝过，已经到了天色微微发亮，他没有停留，我再三劝阻，想让他休息两天，再动身也不迟。但老乞丐一定要走，我留不住，只能送他出了萧山城。

在城门口，老乞丐远去了，看着他的背影，再想想他说的话，我就觉得受益匪浅。

他的确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但是我牢牢记住了他的那句话，一件事，无论结局如何，自己尽力而为，成与不成，最后心中无憾。

老乞丐走了之后，我返回城中，又回到客栈。万妙然和二娘他们都醒了，二娘还是脸色不太好，万妙然话也不多，可能她们心里都很别扭。

可我的心情，却无人可知，我更是别扭，又不知如何。

“吃饭吧。”万妙然把店家送来的早饭朝我挪了挪，说道：“喝了一夜的酒，总要吃些东西。”

“你吃吧，我实在是吃不下去。”

万妙然轻轻叹了口气，正要说话，门外有人敲门，是店里的伙计，说有人找我。

推门一看，先看到了铁驼，铁驼就站在门外，我这边还没问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跟着又看见爹站在铁驼的身后。

我万万没有料到，我爹会跟着铁驼一起找到这儿来，急忙把他们给让了进来。让他们进屋的时候，我又朝外面看了看。

方甜并没有来，我心里有点空荡，但转念一想，她若真的跟来了，我又要为难之极。

“爹，您……您怎么来了……”我让爹和铁驼先坐下，铁驼摇了摇头，说道：“老爷子一定要来，我把他送到这儿，你们有话，慢慢说，我到楼下喝杯茶去。”

铁驼转身带上房门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爹，还有万妙然。万妙然此刻已经知道，是我爹来了，立刻显得有些慌张局促。

爹没有说话，看看我，又看看万妙然，万妙然低下头，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公爹……我是……我是……”

她很紧张，说话断断续续，爹也没有接话，可能，在我爹心里，我这次成亲，总是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还得罪了方甜，他也很不满意。

我爹不说话，气氛就有些尴尬，万妙然停下话头，低着头，自己想了很久，这才继续开口说道：“公爹，这次的事情……实属无奈……我娘说，那么多人，偏偏找到了他，这是我们俩的缘分，我娘还说，他是个靠得住的人，我嫁了他，不会后悔，可我知道……他心里没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爹才抬起了头，却仍旧没有开口。

“我娘说过了，我自己也想过了，不管怎么说，我认识他在后，他认识那个……那个姑娘在前，若是他愿意，他把那个姑娘娶了……我们家……我们家也没有二话……”

万妙然平时就不怎么说话，尤其现在又很紧张，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爹没有开口，自己沉默了良久，最终叹息了一声。

“姑娘，你说的没错，那么多人，最后偏偏选中了他，这是你们的缘分。”爹这么多年来，见识的多，见过的人也多，听万妙然说了这么多话，他就能分辨出来，万妙然是那种心性质朴的人，虽出身江湖世家，身上却没有半分江湖气息，宛然一个大家闺秀：“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用自责，我不是不懂道理。”

听爹这样说，万妙然总算是轻松了一些，急忙就端茶送水。

我感觉，爹这次来，本来是有话要说的，但最后又说不出口了。

爹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起身要走，万妙然也送到了门口，等我和爹下了楼，爹又叹了口气。

“爹，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本来是想说，现在，却又不想了。本想和那个姑娘说清楚，你跟方姑娘的事情，可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再去说，不是显得咄咄逼人了？十三，这个姑娘，瞧着也是好的。我刚才思来想去，若是这样叫你把婚退了，对人家，也不公平。”

“嗯。”我听的心里乱糟糟的，却又惦记着方甜，小声问道：“爹，方甜她……”

“听金玉堂的人说，她把自己关在屋里，昨天见了你到现在，还没有出门。”

“那我再去看看……”

“莫去了，现在去，说一千道一万，又有什么用，还是那句话，她正在气头上，你说什么，她也不会听。”爹无可奈何的说道：“你先走吧，等过些日子，这事情缓下来，再找机会去说。”

爹交代了几句，跟着铁驼先走了，把我一个人撂在这儿。我苦笑了一声，现在不想走也得走，可是离开了这儿，我又能去哪儿？难道还要回五仙庙？

我回到客栈，跟他们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万妙然似乎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的问我，还回不回五仙庙。

我想着，自己从五仙庙离开，若是不回去，又有些愧对万妙然。但总不能一直被绑在五仙庙，把别的事情都给耽误了。

我就打算，不管怎么样，回去跟万玉香交代一下，她也说过，大丈夫做事业，总不能一直窝在家里，她也是江湖人，应该能体谅我的苦衷。

“先回五仙庙吧，我还有事要做，但不回去交代一下也不好。”

“嗯！”万妙然看我还愿意回五仙庙，立刻高兴了，急急忙忙跟着二娘一起收拾东西。

我看着万妙然，心里又感慨万千，这是个好女人，方甜也是好女人，一个男人，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好女人，那就是幸运，可遇见两个，那就是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