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语气虽然淡,可听起来却并非像是敷衍了事虚情假意。他是老江湖了,自然能看得出,现在惹是生非的是黑脸汉子这帮人,因此,中年人引着几个随从,把这道门给堵死了。
“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我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所以一点没有客气,直言不讳道:“这些人仗着人多势众,趁夜闯了进来,是想对我这朋友不利。”
“人多势众,也不一定占理。”
“闪开!”黑脸汉子弄不清虚实,也不知道这个中年人的来历,沉声喝道:“跟我们作对,不怕死吗!”
“如今被人堵住,追赶,惶惶如丧家之犬,还能声色俱厉,大言不惭。”中年人看了黑脸汉子一眼,说道:“你的功夫,只怕都在一张脸皮上。”
黑脸汉子被前后堵住,虽然人数还占据着一点优势,可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中年人,不是好惹的主。
“这笔账,以后慢慢跟你们算!”黑脸汉子此刻已经顾不得穆青桥了,带着人猛一折身,朝着旁边的院墙冲了过去。
他一动,中年人也跟着动了,后面的几个随从争先恐后,一转眼的功夫,又冲在前头,挡住了黑脸汉子的去路。我和方晓荷还有十一娘,尾随其后,这一次,黑脸汉子显然是耐不住了,一挺身躯,纵声喝道:“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不管你是什么人,这事情,我想管就管。”
“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黑脸汉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听好了,我们是乾坤道的!乾坤道南宗!”
乾坤道北宗南宗,以南宗为主,门下的高手精锐,都出自南宗。如今乾坤道席卷北来,一时间风头很盛,黑脸汉子现在可能只想把对手吓退,然后从容离开。
“什么乾坤道不乾坤道的!”
中年人还没说话,那名一直在冷眼旁观的老人沉声说道:“赶紧料理了他们,不要耽误正经事。”
这个言行威严的老人一发话,中年人和几个随从再也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动了手。
我不知道这老人是什么来历,然而,只听对方的言语,就知道是一方豪强,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不把乾坤道放在眼里。
中年人的确是高手,至少跟黑脸汉子争斗之间不落任何下风,那几个随从身手也都很好,方晓荷跟十一娘见状,也不管那么多,从后面夹击过来。一时间,乾坤道这二十来个人顿时人心惶惶,疲于应付。
一场恶斗下来,黑脸汉子那伙人溃不成军。黑脸汉子也是靠着拼命,才独自一人自院墙翻了出去。
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中年人只是临时帮忙,但对方多半也不想惹出太多人命,否则的话,黑脸汉子绝对逃脱不过。
但是,人家就是帮忙,也不能说中年人做的不对。等黑脸汉子仓皇逃脱之后,后院这里恢复了平静,就剩下被我捆的结结实实的穆青桥,还在那边不断的挣扎。
“几位,请厅堂奉茶,我这边料理一些小事,随后便来。”我冲中年人拱了拱手,说道:“劳烦稍等片刻。”
“好。”中年人走到老人身边,恭恭敬敬的一抬手,老人虽然有点焦急,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几个人一起到前边去喝茶等待。
等到这几个人走了之后,我急忙跑到十一娘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难道不认得我了?”十一娘抬手脱下身上的白寿衣,说道:“算你还有一些良心,知道青衣楼有难。”
我虽然戴着面具,但十一娘早就听出了我的声音。此时此刻,我能完全确定,十一娘就是在诈死。
青衣楼的几个人慢慢聚拢起来,收拾后院,我和方晓荷把穆青桥架了起来。十一娘隐忍不发,当时被截杀的时候,知道躲不过去了,索性诈死瞒过了敌人,随后暗中返回桐川,跟方晓荷私下商议。
她料定了,自己的死讯传出,方晓荷独自在桐川这边守灵,一定会有强敌趁虚而入。
而且,这么做还能把隐藏的内鬼给引出来,一箭双雕。
只不过,方晓荷还有十一娘没想到,这次来的是乾坤道南宗的高手。那个黑脸汉子的功夫着实不容小觑,她们两个趁敌不备,偷袭之下仍未能占到什么便宜。
“老了,真的老了啊。”十一娘颇多感慨,年岁不饶人,若是年轻个十岁八岁,精力健旺之时,无论如何也要把黑脸汉子格杀在此。
“穆青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方晓荷望了穆青桥一眼,说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此时此刻,穆青桥面如死灰,还要开口辩白,然而,当时还未动手之前,他把话都已经说死了,就算巧舌如簧,现在也没什么可辩驳的。
“十一娘,您说吧。”方晓荷摇了摇头,说道:“青衣楼的刑律,一直是您掌管的。”
“别杀我!别杀我!”穆青桥听到这话,立刻慌了,不光是青衣楼,江湖上的家族门派,对待吃里扒外的叛徒,都会给予最严酷的惩罚,用来告诫他人,杀鸡给猴看。一旦坐实了叛徒这个名儿,死的会很惨。
穆青桥自视颇高,这一次是豁出命来跟乾坤道暗中联手,想要一举成事。如今事情败露,落在十一娘手上,的确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到了此刻,你还想活命?”十一娘之前跟穆青桥没有太大的矛盾,可是,穆青桥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有任何宽恕:“若非我们命大,恐怕早已经死在你们手里了。”
“别杀我……”
“带下去吧。”十一娘知道,现在这个关头,对待穆青桥绝不能手软,她慢慢挥了挥手,说道:“门规如何,就如何处置。”
站在灵棚外面的几个人今晚都吃了苦头,一个个恨的咬牙切齿,等十一娘发话,立刻有两个人进来,不由分说,硬把穆青桥给拖了出去。
等到穆青桥被拖走之后,十一娘像是坚持不住了,身子朝前一栽,险些摔倒。她之前诈死的时候就带着伤,今天又一番恶斗,着实脱力了。方晓荷急忙扶着十一娘,到后院的一间卧房去服药休息。
我看着这边已经没事了,就匆匆忙忙奔到了前头。
这时候,中年人他们就在前面的厅堂里坐着喝茶。等我赶过去时,不仅看到了他们,还看见了那个醉汉。
醉汉的酒肯定醒了,耷拉着脑袋,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我一赶到,中年人就说明了来意,他们想要问问,我收养的孩子具体是什么情况。
“能先说说吗?几位到底从何而来?”
中年人没开口,先回头望了望老人,那意思很明显,要老人发话了,他才能说。
“这是找人家问事情,又不是寻仇,有什么不能说的。”老人可能等的真有些心急了,喝了口茶,说道:“咱们又不是见不得人。”
“是。”中年人回过头,对我说道:“不瞒这位兄弟,我们是白银庄的。”
“白银庄?”
我微微吃了一惊,白银庄的名头,我确实听人说过,只不过,白银庄不是河滩这边的势力,所以我只是听说,从未见过白银庄的人。
白银庄的主人姓吕,这是南方的豪门大户,祖上做过两代管盐茶的官,那时候管盐的官,油水很大,两代巡盐道坐下来,家里的银子如山如海,富甲一方。
后来,吕家人虽然不做官了,但靠着丰厚的家资,不断经营别的生意。尤其重要的是,他们手下有一批私盐贩子。
那个年头,盐都是官府掌控的,严禁私人贩卖。虽然贩盐的利润很大,但抓住就要杀头。所以,做私盐贩子的人,多半都是悍不畏死之辈。吕家暗中养着一批私盐贩子,不仅收益丰厚,实力也很强。
白银庄,就是吕家的祖产,和一个镇子大小差不多,外头传言,庄子里的很多屋子都是白银铸造的,因此得名。其实,哪有什么白银铸造出来的房子,只不过是以此来形容吕家有钱而已。
他们的家族传承到这一代,当家主事的人,好像叫做吕双奎,但我没见过对方,也吃不准。
“白银庄,我听说过。”我对中年人说道:“白银庄的家主,听说是叫吕双奎。”
“没错。”中年人微微一侧脸,目光在身后的老人那边扫了一眼,说道:“这就是我们吕家的家主了。”
我没想到,白银庄吕家的家主,会出现在桐川。但是转念想想,可能这老人真的就是吕双奎,从他的言谈举止就能看出,平日里时常发号施令,言语中自带一股不怒而威的威严。
这个老人,就是吕家的家主吕双奎,中年人是吕家的旁支,叫做吕威。
老人一个劲儿的喝茶,看着是有些不淡定,我心里想着,难道他对小可怜的事情这么上心?
等到吕威把自己家门来历说了一遍之后,我就跟着仔仔细细的把小可怜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等听完这些,吕双奎把茶杯放在桌上,翻着眼皮,瞥了身边的醉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