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尔虞我诈(1 / 1)

黄河捞尸二十年 龙飞 1685 字 9个月前

尽管有我这个外人在场,但是阳震却丝毫都没有任何顾忌,直接跪倒在阳雷面前。等阳震一跪倒,眼里的泪水不住的开始流淌。

“大哥……”阳震声泪俱下,泣不成声:“这事,堵在我心里……十年了……大哥……我知道你怨我……”

“若换了是你,你怨我吗?”阳雷本来一肚子的怨艾,可是等亲弟弟真的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似乎又发不起来火了:“若是我把你推出去,挡在自己面前,你怨不怨我?”

“大哥……”阳震伏地痛哭,可能是真的勾动起了藏在内心深处的往事:“大哥,我当时脑子一下糊涂了,空荡荡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想,我就想着,我不能死,也不愿死……大哥……”

阳雷可能抱着寻事的心思来的,可是没想到,阳震一句也没有抵赖,承认了自己的过失,也承认了自己的私心。

我在旁边不敢说话,心里却在想,把任何人放在当时那个境遇里,或许下意识的也要先保住自己的命。

“大哥,那件事之后,我自己带着人,沿着河滩找了好几年,直到现在,咱们阳家每年依然要派人在河道里到处寻找,大哥,这都是掏心窝的话,你不信,去问问吴三儿。”

“你现在做了家主,阳家上上下下,有谁敢不替你说话?”

“大哥,若你真的这么想……”阳震突然站起身,走到墙边,伸手摘下一把挂在墙上的刀,回身又跪在阳雷面前,把刀子递过去:“你现在杀了我,我绝无一句怨言……大哥……你可知道,爹临死的时候……临时的时候还在埋怨我……大哥,你杀了我……杀了我……”

阳震就在面前,刀子就在面前,阳雷心里隐含着积压了十年的怨恨,此刻正是报仇的好机会。阳震把刀子丢在地上,一句话都不再说,闭目低头,引颈就戮。

阳雷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也说不出话了。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一母同胞,尤其是提到他们父亲临终时的话,阳雷似乎被触动了。

“你把这件事,跟爹说了?”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不说。”阳震跪在地上,止住了哭泣,低着头说道:“爹把我关在后院,关了三天三夜,家里人一个劲儿的说情,才把我放出来,大哥……这十来年,我时常想着当年的事,时常想起咱们过去一起行走江湖的过往,每每想到这儿,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阳雷的眼圈也红了,他站在原地,或许是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大哥,十年了,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这个家主的位子,原本是你的,我白坐了十年,如今是该还给你。”阳震抬起头,对阳雷说道:“大哥,您先歇一歇,到了明天,我把咱们家里人召集起来,前因后果,跟大伙儿说清楚,这家主的位子,由你来坐,大哥……”

阳雷还是不说话,可我看得出来,他的心潮澎湃,原先流露出的敌意和杀机,此刻全都慢慢的变淡,继而消散了。

过了很长时间,阳雷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事,不急,我那个侄子,这两天不是要成亲,大喜的日子,先把喜事办了吧。”

“是,定的明天的正日子。”

“十年啊,过的真快……”阳雷慢慢摇了摇头:“记得我出事的时候,我那侄子小宇,还不到十岁……”

阳雷感慨万千,当年,他也有个女儿,但命不好,两岁的时候夭折了,孩子的母亲忧郁过度,没多久也离开人世,从那之后,阳雷没有再娶,也就就再没有一男半女,后来又被困十年,到了现在,孤家寡人,孑然一身。

“大哥,咱们坐下来,喝点酒。”阳震看着阳雷似乎是消了怒气,站起身说道:“就和十多年前一样,喝他个痛痛快快。”

“不急,明天办喜事,你该忙,就忙你的去,给我安排个僻静些的住处,我想歇一歇。”阳雷摆了摆手:“喜事办完,去阳家的祖屋,请个叔爷来,把我这朋友身上的血咒给化掉。”

“大哥,后院你的宅子,一直空着,没有叫人去住,你暂且还住到后头去,那里安静,也没人去搅扰你。”

就这样,我和阳雷一起到了庄园最后面一个很僻静的小院里。这个院子是以前阳雷住的,他生性就喜欢静,也不愿跟闲人多打交道,所以专门在这儿盖了个小院。

住处的陈设,或许还和十年前自己离开时一样,阳雷在屋子里慢慢的走,慢慢的看,看着看着,他的眼圈就又红了。

“事到如今,我能怎么样?”他背对着我,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跟我说话:“一个妈生的亲兄弟,见面就跟我认了错,我还能怎样?”

“算了吧。”我在身后小声说道:“还是那句话,一笔写不出两个阳字,都是一家人,现在就算你把他也给塞到鱼肚子里,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只会叫阳家衰落。”

“罢了,罢了……”阳雷仰面一声长叹:“这十年,只当是自己做了个梦吧,做了个梦……”

阳震去张罗明天的喜事,却也没忘记阳雷,没过多久,有人送来了席面。阳家是个世家,家里的嫡系子弟锦衣玉食,这席面,在外面吃不到。席面送来,顺带还有两坛酒,这一个月时间,我们俩和野人一样,等嗅到了酒菜的香味,我忍不住食指大动。

我们就在屋里相对而饮,喝一杯酒,聊两句天。我感觉到,阳雷没有忘记那件事,但是心里多少已经释怀了。反正现在逃出生天,以后不用再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幸运。

“你安生在这儿住着,等过些日子,接替了家主的位置,好好把这些年吃的苦都弥补回来,也就是了。”我喝着酒,劝道:“以后别多想这些事,想多了没什么用。”

“安稳活着就好,家主的位子,我说我不稀罕,你信吗?”阳雷已经把我当成了至交,有什么心里话也会说出来:“家主的位置,让他接着坐,我坐不来,也坐不好。”

“那也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样最省心。”

阳雷算是了却了这桩心事,我也等着喜事办完之后,阳家的叔爷给我化解血咒,皆大欢喜,两个人越喝越有劲儿,一坐竟然坐了三四个时辰,等到天黑之后,一坛酒已经喝完了。

我的酒量不算小,但是喝了这么多,肯定过量,只觉得头重脚轻,躺在炕上,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酒喝的多,几乎连梦都没做,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正睡的香,突然就被阳雷硬拽了起来。

等我迷迷瞪瞪的睁开双眼时,阳雷直接就拿了一块浸透了白酒的布,捂到了我的嘴上,同时压着嗓子,贴着我的耳朵说道:“别出声。”

屋子里没有灯,只有窗外透射进来的几缕月光,偶尔,能看到一缕很淡的烟气在屋里缓缓的漂荡。我一下子醒悟过来,这是有人从外面吹进来了迷香。

一时间,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赶紧用布把口鼻都给捂住。这样的迷香很要命,只要不小心吸进去一点,整个人就会彻底失去知觉。

此时此刻,我们是在阳家,有谁敢深更半夜的跑到这儿来用迷香迷倒我们?我的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一个很不好的念头,除了阳家人,没人会这么做。

想到这儿,我的脊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片冷汗,尽管我不愿相信,可是不得不面对事实。阳震白天在阳雷面前装的孙子似的,可是一到晚上,竟然会派人来对我们下黑手。

一琢磨清楚,我立刻茅塞顿开。当年阳震把阳雷推出去替自己送死的事儿,肯定是个隐秘,阳震估计回家之后,压根就没有提过这些,这种丢人事谁都不会告诉别人,哪怕自己的爹娘,也不能乱说。

所以,这件事在阳家,一定是秘密,没人知道,如果阳雷真的死了,这件事就会湮灭,再也无人察觉。可阳雷命大,时隔十年,偏偏又回到了阳家。阳震必然不想把事情揭露出去,更不想把家主的位置让给阳雷。

我的脊背不仅冒出了一片冷汗,就连自己的心也凉了半截。江湖中的尔虞我诈,我不是不知道,可是亲眼看到两兄弟反目,生死相争,我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袅袅的迷香在屋子里漂荡了一会儿,放迷香的人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觉得我和阳雷在酒醉之下肯定已经被迷倒。紧跟着,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几个脸庞蒙了黑布的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屋门一被推开,外面的夜风就钻入屋中,吹散了迷香。

这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子,摸黑进入屋里之后,借着月光的映照,来到了床榻前。我心里咯噔一声,这帮人不仅想把我们迷倒,看着眼前的架势,还要趁机杀人灭口。

所幸,阳雷察觉的早,提前有了防备,我们俩不动声色,等到距离最近的两个人到了床边,慢慢举起手中的长刀时,阳雷陡然从床榻上立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