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把我给吓了一大跳,我站在原地,凝神望去。这个人受伤的确非常重,爬到门槛就爬不动了,他肯定也看到了我,使劲伸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朝我这边伸过来。
这明显是要求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心里对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没有防备,却又不想见死不救,犹豫了一下,我朝前走了两步。
等我真正站在喜庙正门外的时候,本就发毛的心一下子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这个想要从里面爬出来的人,看着是个乞丐,因为没地方住了,熬不住这天寒地冻,所以也想到喜庙来凑合着度过冬夜。
此刻,我看的很清楚,这个乞丐只剩下半截身躯,从腰部朝下,全都不见了,只有一地的血迹。
“你是?是怎么回事?”
乞丐已经不能活了,等我站在他跟前的时候,他使劲的抬起头,用最后一口气跟我说道:“鱼……”
“你说什么?什么?”我急忙蹲了下来,想听的更清楚些。
“鱼……”乞丐呼哧呼哧的吐出两口带着血的泡沫,眼神一下子涣散,慢慢垂下的头。
我完全没听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等到再想追问的时候,乞丐已经咽气了。到了这个时候,我就算再傻也知道,喜庙里,似乎充斥着一种无形的危险。
我在喜庙已经住了两天,没有任何的异常,但今天白天去外面转悠了整整一天,这边儿发生过什么,我无从得知。看着乞丐已经咽气,我心里有些警惕,只不过也不能看着人死在这儿,连管都不管。
喜庙里有现成的薄皮棺材,只要把乞丐放进去就行。可是面对这半截血淋淋的尸体,我着实有些下不去手。
更要紧的是,乞丐是从喜庙里朝外爬的,喜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乞丐怎么会死的这么惨?
我犹豫了一下,做好了决定,这个喜庙不管发生了什么,总之是不能久留了,我把乞丐的尸首安置好,就立刻离开喜庙,哪怕行走在冰天雪地里,也比遭遇危险强得多。
想到这儿,我就把心中的犹豫暂时压下,准备把乞丐的尸体放到喜庙的棺材里去。
就在这个时候,从北边急匆匆的过来了一队人。这队人大约有十二三个,每个人都手持火把,在这黑暗的冬夜里,宛若一条蜿蜒的灯火长龙。
对方来的特别快,等我察觉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喜庙附近。孤零零的喜庙,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对方一靠近,立刻就看到了我。
这十多个人来势很快,看着都是有功夫的。对方从喜庙两边围拢过来,一块集中到了喜庙的大门附近。
“朋友,我们是花子会的。”为首的一个壮汉举着火把,看看我,问道:“有没有见到一个叫花子,从这儿经过?”
我身后的门槛处,就是那个已经死掉的乞丐,看到眼前的这帮人,再听到他们自称花子会的,我的脑袋就大了一圈,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倒了什么邪霉了。
花子会,顾名思义,就是一大帮子叫花子凑在一起形成的派系。花子会全都是叫花子,可能有人觉得,一帮叫花子凑在一块儿,又能如何?其实,这么想是大错特错了。
河滩上的叫花子有多少,谁都数不清楚,这些叫花子遍布各地,每天都在村镇乡野出没,行踪不定。论消息,他们是最灵通的,论人头,也是最多的。花子会那些领头的人,早已经不是叫花子了,个个财大气粗,只不过碍于自己的出身,所以平时还是以乞丐的面目示人。
河滩江湖的很多门派家族,都跟花子会或多或少有来往,所以,论起人脉,花子会也是很广的。
这些花子会的人来的很突然,虽然跟对方以前没有见过面。但看着他们此刻的举动,我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
他们肯定是在寻找一个叫花子,而且,他们大概知道叫花子前行的路线,所以才从北边一路追了过来。
他们在寻找一个叫花子,而我身后的门槛处,恰好有个死的很惨的叫花子。我现在就算全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朋友?”领头的壮汉看着我不说话,又问了一句:“有没有看到一个叫花子?”
“什么……什么叫花子……”这一瞬间,我的脑袋好像沉重的有一万斤,连抬都抬不起来了。
“一个叫花子,大概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额头上面有一道刀疤。”壮汉在自己的额头上比划了一下,说道:“刀疤很显眼。”
我浑身上下的冷汗直流,如果我没记错,刚才准备把叫花子的尸体送到棺材里的时候,我隐约看见,叫花子的额头上,似乎真的有一道很显眼的刀疤。那道刀疤显然是很多年以前留下的,不过刀痕很深,所以刀疤到了现在依然能辨认的出。
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说了,这时候,两边的人看到搭在门槛上的半只手,同时也可能嗅到了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顿时警觉起来,各自朝前靠近了一些。
“不是,你听我说……”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有人已经看到了门槛边的尸体,这么怪异的尸体,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果不其然,我再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名领头的壮汉就皱起眉头,朝着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冲过来,不由分说把我推到一旁,然后跨过门槛,看了看那半截尸体。
“是吴老疤!吴老疤!”一个人看看尸体的衣着,再看看尸体的脸,顿时大惊失色,回头冲着壮汉叫到:“真的是吴老疤!”
这句话一说出来,十多个人立刻朝前围拢了一步,把我挡在了喜庙门口。在他们看来,事情都是明摆着的,喜庙只有我一个人,尸体死在这儿,而且咽气不久,我现在就是想辩解也没机会。
“朋友,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壮汉皱着眉头,走到我跟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道:“我们花子会的人,若真有得罪的地方,也不至于就把人给弄死吧?”
“不是,我刚到这儿。”我定了定神,即便知道解释可能没什么用,但总不能这么大一口黑锅扣下来,我就傻愣愣的顶着,我把前后经过跟壮汉说了一遍。我再三重复,我只是刚刚到这里的,我到这儿的时候,那个乞丐已经马上咽气了。
“是吗?就是这么巧?”壮汉显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在旁边冷冷一笑:“你刚到这儿,我们的人就死了。”
“的确是这样。”我摇了摇头:“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看着你年纪不大,却是个老江湖了,吃干抹净,就死不认账。”壮汉收敛起脸上的冷笑:“死人的事儿,先放在一旁,我问你,鱼呢?”
“鱼?什么鱼?”我楞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
死去的乞丐临死之前,跟我说了两个字,我实在听不太清楚,还没等仔细回味,这帮花子会的人就来了。如今听到壮汉的话,我突然明白过来,乞丐临死之前跟我说的,好像就是两个鱼字。
“你们这同伴死去之前,好像跟我说了,说了鱼,连着说了两遍,但他就剩半口气了,别的话就没在能说出来。”
“是么?”壮汉似乎有些恼火了,因为在他看来,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话,都是无稽之谈。壮汉一露出敌意,围在我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一个的朝前慢慢逼近。
我一下子慌了,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尽管我身上有功夫,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要命的是,我反抗了,别人会认为我心虚,我不反抗,就要被对方抓起来。
留给我思考的时间不多,壮汉看我不说话,以为我是说不出什么了,猛然一挥手:“先把他拿了,好好问问!”
十多个人一块儿涌了过来,我平生头一次被这么多叫花子给围住,心里的感受很难形容。这些人看着是叫花子,但是个个身有功夫,绝对不是普通的乞丐。
我不得已,冲着最先扑过来的两个人招架了一下,把对方给挡在了门外。此时此刻,我已经无路可走了,面前的路被堵的死死的,唯一的路,就是身后的喜庙。
我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这些人不跟我讲道理,他们估计认定了我就是杀人凶手。我逼退了对方两个人,立刻跳进喜庙,反手就把两扇门关上,又用胳膊粗的一根门栓顶住。
门暂时被顶住,对方在外面砰砰的一通敲打。喜庙是没有窗子的,只在左右两边贴近房梁的地方,有两个四方的小孔,用来通气。我躲在喜庙里,对方一时半会进不来,马老太爷捐资修建的喜庙非常结实,门板厚重,撞也撞不开。
我喘了口气,用脊背死死的顶着门,不管对方如何用力在外面撞门,我就是不起身。就这样僵持了一小会儿,我心里也觉得不妙,自己被堵到这儿,等于进入了一个死地,肯定出不去,时间一久,必然要被对方弄破大门冲进来。
在砰砰的撞门声中,我在左右寻找着能够逃生的路,两个透气孔很小,估计钻不出去。
唰!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个人顺着门缝插进来一把刀子,差点就捅到我。我急忙朝旁边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