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

这一声如敲钟般，撞在盔甲上震得德拉斐耳朵嗡嗡的，而黎心的硅胶皮肤也因为用力过猛而绽裂开，露出下面微微产生裂缝的陶瓷手指。

“蠢猪！真以为你那落后的身体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德拉斐依旧没有察觉到不对，边凶狠地叫嚣边擒抱住黎心。

没办法，这可是金主点名要的东西，打坏了他不好交代。

而黎心趁此机会腾出手对着头盔又是一击闷头杀，好像打出了一套编钟的气势，一声嘹亮的脆响后满身都是共振的嗡嗡声，震得德拉斐颤抖着朝后倒去，连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等等，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报错……”

黎心哪里管他，第三记炮拳收到腰间蓄力，在预定方案下朝前带着身体直冲出去，目标是德拉斐的心脏。

“啪——咔！”

这一下好似拍碎了个核桃壳，惊天动地的架势看着只敲出一道小缝，可顺着缝隙噼噼啪啪，盔甲的一条手臂部分连带安装的武器就应声碎开落地。

可惜，这老流氓关键时刻保护了自己的要害，导致黎心的致命一击没奏效，不过也差不多，打开了一条手臂，扒了这厮的王八壳易如反掌。

“不可能！这不可能！”突然的变故吓傻了德拉斐，他可是见过这套装备的技术力，怎么会被一百年前的东西打碎掉？

慌乱之中他启动了飞行火箭，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半空中乱飞着，被众人射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还有一条东街可以作威作福，驾着剩下的盔甲径直朝东边飞去，路上还不忘撂下话：

“莫尘，我会记得这一天！你抢走我东西的一天！赌上家族的姓氏，未来的某一日我一定会加倍奉还你——”

“哦，那到时候你可能得摇号。”莫尘也是债多了不愁，虽然击败德拉斐后解放东街也是势在必行，但老样子，大战之前先存档……不是，先休整。

藏狐少了一条胳膊，打了止疼药和北极狐退到夜店里互相照看，其他人或多或少地被溅射的粒子束擦到过，基本都是皮外伤，可能之后还要掉点死肉，暂时不碍事。

“你的手……先到这里吧。”莫尘注意到黎心的手掌同样濒临碎裂，只靠合金骨架勉强连接在一起。

“否决，我必须继续，这是我的承诺。”

的确黎心的战斗有了明显的不同，尽管莫尘不懂武术，但他看出黎心的近战不仅仅是依靠自己的机体强度压制，运动、发力方式、能源调配都开始讲究起来。

这就是自学习智能的优势吗？

在原本的打击计划里，所有人的方案都没法保证100%执行，毕竟人的射击再精准，也不可能完全控制好频率和方向，但反正数量多，正确的振波积累起来总能靠近临界。

只有黎心的最后三下没有容错，她必须同时做到快准狠，骤然将共振拉到恐怖的程度，才能在德拉斐反应前击碎盔甲。

本来莫尘以为打出一击或者两击，然后靠赤狐狙出最后一下，没想到黎心拳拳击打在共振点上，这种任务交给现代的任何智能机器人来都是必然出错的，可她凭着某种意志做到了。

跨越百年技术壁垒的，恰恰是某种超脱技术之外、和技术不沾边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哼，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炎黄工业一开始无所谓、突然又急吼吼地要东要西的了。”

自学习智能的成长上限，恐怕比人类自己还要高些。

想到这个莫尘的目光下意识落到艾蔲身上，黎心的变化如同脱胎换骨，那在学习过程中开始厌恶人类的自学习智能，她的上限真的只有如此吗？

察觉到他的视线，艾蔲转过身呸了一口，“看我做什么？”

“我在想刚见面时那几个想杀你的家伙，你真的对借刀杀人这样的伎俩没防备吗？”

艾蔲本来怒气冲冲的表情忽然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严肃，而莫尘的激光切割器忽然自动弹出来并启动，光线擦着眼睛掠了过去。

“唔，大家都一样，过惯了的日子里总容易被碰巧的意外伤到，你说对吧？”

在这之前，艾蔲从来不把人类和机器人混作“大家”。

“确实，”莫尘把切割器用力收回去，卡扣的“咔哒”声清晰可闻，“希望你的计划里还是打算付钱的。”

“那是重点吗？”

“疑惑，你们在说什么呢？”黎心呆呆举起手，高级一些的对话她还是听不太懂。

“没事。”莫尘和艾蔲异口同声道，又同时走近对方。

“我会把她拉回来的。”艾蔲小声在莫尘耳畔说道，接着逆行走进开始欢庆的人群，逐渐看不到那个酒红色的背影。

“姐姐？”

“她不喜欢和人类一起庆祝，你还有约定要做，不是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黎心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溜烟就朝着绅士帮的总部跑去，穿过莫尘他们用吉普车撞出的洞，沿着自己打出的裂缝迎头撞下去，撞进这地下的牢笼。

一缕灯光顺着缝隙照在落地的黎心头顶，借着光她看见周围的囚笼里面，许许多多个被拆除义体的女人都费力地站起来，用力地注视她。

“汇报，离开地牢的路线已经打通，一路畅通无阻。”

平静的陈述过后，是短暂的沉默，所有人都在消化这几乎不现实的好消息：三大帮派之一的绅士帮在一夜之间真的被毁灭了？

但那个机器人、她们的狱友是这样说的，她带着伤、自豪地说的。

“明天好！”有人开始喊道，接着其它人开始附和，这种祝贺是贫民窟的人独有的祝词，几乎可以用在任何时刻。

在欢呼声中，黎心一点点拆碎牢笼的栏杆，把里面的人放出来，每一个或年长或年幼的女性走出来时，都在黎心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惊奇，我感觉到了新的情感。”抚摸着被沾上各种杂质的脸庞，黎心惊觉道。

“是什么，机器恩人？”女人们嬉笑着，逗弄这个善良而呆板的女孩。

“骄傲，我现在，很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