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碌推开御书房的门,请太子进去,他则在外面守着。
太子进去后,跪在地上行了礼,“参见父皇。”
宣德帝正低头批阅奏折,淡淡地说道:“起来坐吧。”
太子战战兢兢地起身,在一边坐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宣德帝才放下笔,抬起头看向他。
“有事?”
太子欠身说道:“这次刘郴的事,儿臣责任最大。”
“因忠勇王一向看不上儿臣,多次言语间轻视侮辱。儿臣顾及他是母后的侄子,所以多加忍让。”
“但是底下的人,却心里不忿。”
“前几日刘郴问儿臣,要不要给忠勇王好看,儿臣让他不得生事。。”
“但是没想到他自作主张,想要替儿臣出口气。”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儿臣的错,一来没让朝臣信服,起码没让宋家人信服。”
“二来没管教好属下,儿臣应该在刘郴有苗头的时候,就察觉到他的动向,提前制止。”
“儿臣思来想去,可能都是这个储君的位子闹得。不如父皇废了儿臣的储君之位,儿臣愿意辅佐其他兄弟。”
太子诚恳地说完,就卑微地看着宣德帝。
整个御书房,又是好一阵沉寂无声。
若太子说这件事他毫不知情,宣德帝不会信,还会骂太子只会推脱责任。
可他刚刚那番话,有理有据,认错的态度也是异常诚恳。
宣德帝想起今日在偏殿,宋弘深的态度,心里对宋家生出不满。
再怎么说,他们父子是君,宋家是臣。
宋弘深凭什么对他儿子羞辱不敬?
他不多的父爱,倒是在这时候激发出来了。
“既然事情是刘郴做的,自然是刘郴受罚。你虽有御下不严之责,但是也不至于拿储君之位说事。”
“这江山是咱们周家的江山,朕说这位子你坐得,你就坐得。”
太子没想到这招以退为进这么好用,心下一喜。
又继续说道:“儿臣现在不担心别的,只担心宸娘娘和腹中的孩子。”
“宋家对宸娘娘的态度……”
他一脸忧心,又欲言又止。
宣德帝如今最记挂的,就是宸妃和她腹中的孩子。宸妃刚有孕,胎像不稳,且害喜严重。他恨不得放下朝政,只陪着她们母子。
所以此时听太子这么说,他眉目便一皱,“宋家对宸妃的态度?朕已经敲打过宋家了,谅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他这么说,也是因为相信宋昝的人品。
再怎么样,宋昝也不至于对后妃和皇子动手。
太子却道:“父皇现在正值壮年,宋家自然不敢。儿臣怕的是以后……”
后面的话,太子自然不能说,再说就大不敬了。
宣德帝却听明白,也想明白了。宸妃年纪小,这孩子更小。就怕新帝登基,宸妃子幼母弱。宋家又对宸妃一向厌恶,到时候新帝初登基,怕是护不住宸妃母子。
太子继续说道:“宋家几次三番对宸妃娘娘不敬,又对儿臣如此无礼。儿臣以为,是时候敲打敲打宋家了。”
“一来让宋家知道,为臣的本分。二来也能警醒朝臣,父皇仁慈,他们却不能肆无忌惮。”
说完,太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宣德帝。
宣德帝非但没生气,反而有种儿子一夜之间成才的错觉。
今日太子从进门开始,每句话都有理有据。好像在如何为君这件事上,他忽然开窍了。
对太子的提议,宣德帝并未反对。
若是宋家能成为太子上位的试金石,那也是宋家的福气。
太子心里舒了口气,今日他说的话,都是陈阁老教的。就连皇上的反应,也都在陈阁老的预判中。
他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该多听陈阁老的话。
从前陈阁老也教他这些,他却不以为然。总觉得以他的身份,不必如此。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皇上对他的态度微妙,隐隐有了易储的心思,他这才倚重陈阁老多了些。
从御书房出去后,太子唇角微微上扬。
有了父皇的首肯,他想对宋家做的事,就都名正言顺了。
宋家就是他登上大位的踏脚石,踩一脚再踢开就是了。
宋弘深还不知道,太子布了一个又一个局,等着他往里钻。
那日之后,宋弘深几乎整日都在工部,看着众位侍郎重新画图纸。
苏芷兰因为会设计战船,被封为县主的消息,也传遍了京城。事情过了明路,她也就能正大光明的去工部了。
自然外面也传起了流言,说什么的都有,有羡慕夸赞的,也有嫉妒诋毁的。
偶尔有一两句不堪的流言,传到苏芷兰耳朵里。
她乍一听,心里还不痛快,但宋弘深那时在她身边,说了句:不遭人妒是庸才。
紧接着又说道:“若是还往心里去,就打回去。”
苏芷兰诧异地看着宋弘深,明明前一句还是教她释然,怎么下一句就让她打回去了。
宋弘深见她不大明白,便说道:“受人诋毁的时候,若是你不屑与对方争执,也能做到视对方如无物,可以不必理会。”
“这种情况,说明你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你不开口,是因为对方不配让你开口。”
“但若是你心里介意,生气,愤恨,那就打回去。”
苏芷兰心里琢磨宋弘深的话,问了句,“若是我心里介意,但是打不过呢?”
宋弘深脱口说道:“打不过还有我呢。”
苏芷兰有种忽然有了靠山的感觉,但是想起大姐姐和四姐姐,她又觉得还是得靠自己。
四姐姐说过,人能实实在在依靠的只有自己。
工部用了半个月时间,重新画好了被烧毁的图纸。
按照原定计划,宋弘深打算九月初南下,用半年的时间在福建造新的战船。
明年四月,倭寇侵袭之前,所有战船下水训练。
等到清明前后倭寇入侵的时候,直接送他们上路。
可本该他带走的一百万两造船的银子,户部却拿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