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北部,长兴坊。
江氏府邸内……
江羽返回府邸,周遭已有修为低微的仆役弟子侍奉左右。这韩千秋的别院,自古以来便有修真者定时清扫打理。江羽稍作半个时辰的调息修炼,随后唤来门下弟子高小鱼筹备各类筑基木材,着手打造灵位,以此重新祭祀江氏一族的历代仙尊。
昔日在永宁县之时,江羽便知在彼处不宜久留,故此事一直未能如愿。直至如今立足于咸阳城,此处方成为他真正意义上的修行之地,未来的漫长岁月,这里将是他的根脉所在。因此,江氏历代仙尊需得妥善供奉,香火祭祀更是不可或缺。
江羽亲手制备妥当所有祖辈的灵位,逐一迁入专设的祠堂之内。此祠堂乃是为了敬祀江氏祖先,特地从府邸之中辟出一间静室而成。
江羽依照各代祖辈的修行境界与地位,将灵位依次排列安置。最终,他将父母的灵位摆放在最显赫的位置。一切陈设完毕后,江羽亲自点燃三炷清香,香火缭绕,祠堂之中烟雾升腾,宛如云海翻滚。
瞬时一股寒风掠过,点燃的冥钞烈焰熊熊,燃烧得更加炽烈。即便是那长香所散发的烟雾,亦在屋内久久环绕不去。
江羽屈膝跪在祠堂之中,心境也随之沉淀下来。他取出自家宗族传承之宝——六阳斩妖刀,稳稳地置于祭台上,低声说道:“先父,儿已将六阳斩妖刀带回。江家之魂,儿已寻回。”
“江家之敌,儿已斩杀燕长歌一人。接踵而来,燕无极、许高阳,乃至大夏皇朝那些诬陷我江家,陷害我江家的王侯大臣们,儿必将一一手刃,以洗清我江家之耻辱。”
“而今,儿过得安好。”
“并已迎娶妻室,名为白玉瑶,她性情纯善,品行端淑,实为贤妻良母之典范。有吾二人守护,江家的未来必将枝繁叶茂,儿定会让江家重现辉煌。”
“祈望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庇佑儿披荆斩棘,雪耻复仇。待到那一日马蹄踏破夏国疆土,儿必定回到江家祖地,亲至墓前祭奠尔等。”
江羽言语间充满深情,所述之事多源自于其内心的坚定与执着,早已与自身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江羽絮絮叨叨地说了将近两个时辰又片刻,其中既有原身的心声,也有他当前亟待完成的任务。一番倾诉过后,江羽的心情豁然开朗。
他站起身来,恭谨地施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江羽步入书斋,调整心绪之后,便提笔书写起有关商贸经营的谋略。虽大秦皇朝兵马强壮,武者剽悍,然而却空有一身武力,缺乏充足的经济与粮草储备,若想持续征战,根本无法持久。
甚至一次战役下来,就会耗损大秦国力,加重百姓的生活重担。
此事必须解决。
现如今的大秦朝廷上下,尚未找到一个能彻底解决财赋与粮食问题的人物。江羽欲借助大秦之力,目前首要之事便是从商贾之道入手,务求赚取巨额财富,以此厚植大秦根基。
唯有如此,才有机会从根本上解决大秦存在的深层次问题。
正当江羽沉浸在构思规划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已是午后申时。随着秋季临近,到了十月初旬,日短夜长,申时左右,天色已渐渐昏黄起来……
屋舍之内,高晓鱼引燃灵灯,顷刻间照亮了修炼室的每一寸阴影。
江羽依然沉浸在对于自身修行道路的思索之中,就在这一瞬间,门外传来的步伐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又是高晓鱼踏入室内,他恭敬地躬身一礼,言道:“公子,门外有一名自称周无忌的修士求见,声称乃夏国之人。”
江羽回应道:“引领他至静修堂等候。”
“遵命!”
高晓鱼领命而去。
待高晓鱼离去之后,江羽心中沉吟片刻,他之前在咸阳名声鹊起,皆因韩千秋的一手策划。然而,那时知晓他之人多为士族修行者,并未广泛流传开来。乃至许多人都不知其出身来历。
然而那一役,燕长歌陨落,一切便大不同了。此事影响深远,以至于如今咸阳城内无人不知江羽之名。毕竟,作为大秦帝国的皇都,各国在此均设有秘谍耳目,自然对江羽之事做出了相应的布置与应对。
夏国之人也有所动作,这并不出乎意料。
江羽思索完毕,起身向静修堂走去。当他步入堂内,便瞧见了周无忌。此人五短身材,肤色黝黑,身形丰硕如同一轮圆月,给人一种敦实厚重的感觉。
周无忌深施一礼,庄重地道:“在下周无忌,拜见江公子。”
江羽微一点头,示意他坐下。
宾主各自落座后,周无忌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如春,他神情严肃地缓缓说道:“关于江公子与燕长歌之间的恩怨纠葛,鄙人也略有耳闻。江家与燕家间的宿仇,涉及上一代的恩怨纠葛,我亦清楚。实话说,对于江九霄前辈以及江元忠前辈,鄙人心中同样充满敬仰之情。”
听到此言,江羽眼神微微眯起,对方越是表现得诚恳,越有可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江羽内心平静,语气平淡地问道:“阁下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周无忌回道:“无论江家遭遇何种变故,那终究是夏国内部之事,且已成为过往尘埃,再纠缠其中并无任何意义。所谓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这便是臣子之道,君主的旨意就如同天雷雨露般神圣。我们所要做的,便是忠诚于我们的君主。”
闻言,江羽不禁嗤笑一声。
他对那种所谓的“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的理念一直抱以轻蔑态度,更别提将其当作真理。
周无忌疑惑地问道:“江公子为何发笑?”
江羽反问:“阁下身为夏国人士,我依稀记得夏国有支名为赤甲骑士团的特殊部队,昔年负责保护帝君安全,后来逐渐转变为秘密谍报组织,专门设立潜伏人员刺探消息,尤其擅长窃取敌国情报。阁下怕不是来自赤甲骑士团吧?”
“正是!”
周无忌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江羽接着道:“既然是赤甲骑士团出身,敢问阁下家中可有父母妻子儿女?”
周无忌微笑着回答:“我家中的亲人自然都在。”
江羽道:“那么我问你,你于咸阳为夏域苦心修炼,耗费灵力心血,然而你的家族,却在夏皇都遭受诬陷,被视为邪魔外道,遭到了灭门之灾,家族之人被流放天涯,家破人亡。你,是否仍要坚守对夏域帝王的忠诚,依然认为君命臣死,臣不得不死呢?”
刷!
周玄机面色微微一变。
他未曾料到,江羽的态度竟是如此直截了当,毫不避讳地质疑。
周玄机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直言:“江羽,你此言,实乃狡辩之辞。无论如何,你皆是夏域之人,这一点无可更改。”
“你在秦域虽已声名鹊起,虽有许多秦土修士拥戴你。但归根结底,你始终是个异乡人。你的根脉,仍在夏域。”
“秦域,是不可能真正信任你的。”
“故此,勿将秦域视作你的归宿,夏域才是你的根本所在。”
“我可担保,只要你愿回归夏域,赤甲卫队必会接纳你。你的那些所谓罪孽,赤甲卫队也会替你涤清。至于与燕家之间的恩怨,亦由赤甲卫队帮你承担。”
“你若继续为夏域效力,建立功绩之后,江氏一族叛逆之名自然得以洗涮。毕竟你在咸阳已有威望,为夏域效力并非难事。”
周玄机满脸笃定地道:“有赤甲卫队出面,夏皇对于你的过失也不会再追责。”
“哈哈哈哈哈……”
江羽在此刻,陡然狂笑出声。
那笑声中,夹杂着不屑,更蕴含着愤慨。
这就是夏域的态度!
多么荒谬!
周玄机见状,原本满脸的笑容瞬间敛去,脸色垮下,变得严峻且森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感觉。
待江羽笑声渐歇,周玄机冷冷问道:“江羽,你这是何意?”
江羽反唇相讥:“我之所以笑,是因为夏域君臣,皆如一丘之貉!夏皇李重府,性情冷漠,玩弄权术,偏听奸佞,自负至极。”
“你身为赤甲卫队驻守咸阳的一员,也一样自负无比,自以为能操纵一切。说什么只要我为夏域效力,江家就有机会洗脱叛逆之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江家,世代忠诚英勇。”
“我江家,自始至终并未背叛,而是被燕无极栽赃陷害,加之夏皇昏庸无道所致。既然夏皇如此昏聩,我为何还要效忠于他?”
江羽一脸鄙夷地说:“在我面前,别提李重府,提起他就让我感到厌恶。”
刷!
周玄机的脸色顿时剧变,怒火中烧。江羽竟然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玄机目光凌厉地盯着江羽,质问道:“江羽,你真要与夏域为敌?”
江羽语气坚定地回答:“并非我要与夏域为敌,实乃夏域辜负我江家良多。这一切,都是夏域对我江家所欠下的债,夏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周玄机彻底愤怒了。
他万万没想到,江羽竟如此自视甚高,且无视君主权威。
他是谁?
他是夏域赤甲卫队的一员,代表夏域前来招揽江羽,给予其活下去的机会,重返夏域的机会,却被江羽一口回绝。
江羽面上傲气凛然,显露出一股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气势,似乎欲向整个夏国修士界示威,此举实在令人生厌。周元真人原先料想,既然刘宣已归顺于己,定会愿以行动洗清自身罪愆。然而未曾想到,江羽竟这般冥顽不化。
周元真人胸中怒火炽盛,缓缓起身,自宽大的道袍袖口中轻轻一拂,一柄仙剑破空而出,他语气冷冽地开口:“既然你执意违逆大道安排,那便只有一条道路等待你!”
“我送你步入轮回。”
话音甫落,周元真人阔步向前,身形虽肥硕,但其实修为深湛,早已迈入先天之境,并且是老牌的三花聚顶高手,只差一线便可晋升为宗师境。而这至关重要的一步,却让周元真人苦熬多年未能突破。
瞬息之间,周元真人已至江羽近前,手中仙剑骤然挥斩而出。
江羽毫不犹豫地施展破虚决,于周元真人出手刹那间巧妙避过,瞬移到其背后,破虚决随之猛烈斩下。
“嗤——”
锋锐的剑气割裂空气,带起一阵寒风,撕破周元真人后背衣物,深深切入肌肤,血水瞬间浸透衣衫。
周元真人面容抽搐,却未发出半点痛呼,紧握仙剑,旋即转身挥剑反击。
江羽以破虚决驾驭剑气在空中翻腾,硬撼周元真人仙剑,力道相撞之下,周元真人连退数步。江羽紧随其后,仙剑准确无误地斩在周元真人右臂之上,深入骨髓。
周元真人终于无法再忍受剧痛,仰天发出一声惨叫。手臂上传来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使他握剑的手掌瞬间失去力气,松开了仙剑。
江羽见机行事,再次催动破虚决,一剑直刺周元真人右侧肩头。剑尖穿透肌肉,他并未立即拔剑,而是扣住周元真人右手,肘部瞬间发力,重重地砸在其右肘关节处。
喀嚓!
伴随着一道骨骼碎裂的声音,周元真人痛彻心扉的惨叫再次响起。
这时,高小鱼闻声闯入屋内,却发现江羽已经结束了战斗。
江羽命令道:“高小鱼,速派人前往长安道观,告知兄长江离,不论何事都要立刻前来相见。”
“谨遵少主之命!”高小鱼旋即转身离去传达命令。
江羽俯视着地上颤抖不已,口中仅能发出微弱呻吟的周元真人,淡漠地道:“周元真人,你还想要杀我么?”
“江羽,当年你修为被废,就算如今重修,怎可能变得如此强横?”周元真人满面惊骇。
他无法相信,一个曾经被废除修为之人,竟然能够轻易击败身为三品先天老牌高手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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