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误?”
赢九霄沧桑的面庞上掠过一丝冷笑,坚定地回应:“一生历经风浪无数,受挫无数,却不知何为自误。”
“若非江羽提醒,险些疏忽。燕国欲灭我族,欲屠我民,何谈仁义?真是荒谬至极!”
“今日,便以尔等之血,祭我大秦战旗;以尔等之颅,震慑燕国。”
“燕国欲战,大秦奉陪到底。”
赢九霄霍然起身,雄壮之躯透着无尽威严,下令:“来人!”
号令一出,一队士兵鱼贯而入,将段谷城、慕容焘等人团团围住。
刷!
段谷城面色煞白。
此刻,恐惧悄然滋生于他的内心。
他不愿死去。
他是燕国段部领袖,又是燕太子刘琦的岳父,刘渊若去,刘琦登基,他必权倾一时。段谷城决不愿舍弃这一切,他不能陨落...
段谷城目光如炬,灵机一动,计策已成。他并未立刻示弱,而是疾言厉色:“赢九霄,此事需深思熟虑。若放过我等,秦国与燕国尚有转圜之地。”
“一旦我等陨落,秦燕之战将至死方休,四境之国必将蜂拥而至。那时,燕军势如破竹,其锋芒足以牵制贵国大半兵马。晋、夏、齐三国进犯,又该如何应对?”
段谷城道:“为王者,不应让个人喜好左右判断,更不可因一时怒气而草率行事。”
赢九霄冷笑:“如今你语气缓和,试图改弦易辙?但在朕看来,你的求饶毫无诚意。”
段谷城反驳:“非我改变,乃事实如此。”
赢九霄沉声道:“既是陈述事实,那我也说一桩——赢九霄,无惧燕军来袭。我大秦,非靠卑微乞怜立国,更非凭狡诈诡计挡敌于国门之外。”
“秦国立基至今,全赖万千将士血战疆场,以颅骨铸就辉煌。昔年以武立国,今日亦然,此志不变,此心不移。”
赢九霄的话语回荡殿内,昭示其坚毅决心。
江羽闻之,眼前一亮。
这就是他敬重赢九霄之处。
身为帝王,赢九霄胸怀宽广,礼贤下士,抱负远大,智勇双全,气度非凡。
江羽对这样的人物,由衷钦佩。
段谷城心中却颇为忐忑,秦帝之强硬,意味着燕国使团的处境日益危急。
段谷城深深吸气,平息动荡的心绪,继续说道:“赢九霄,两国交锋,使者不可斩。你若执意杀我,恐消息一传,天下之人将对你嗤之以鼻。谁还敢与大秦交往?谁还会信任秦言?”
赢九霄冷哼:“我大秦历来被夏、齐等国视为野蛮,何须讲究礼节?况且,你燕国不及我大秦,如禽兽般茹毛饮血,效仿中州,学习礼义,不过是四不像。礼义之言,还是莫提为妙,朕听来,只觉恶心。”
段谷城面色数变。
赢九霄强势无比,寸步不让,坚决要取他们性命。
可恶!
段谷城暗自咒骂。
然而无论段谷城如何咒骂,眼前的困局——赢九霄的杀局,若不解,便无法离开秦国。
段谷城深呼吸,强自镇定。
他看向韦莽,韦莽曾是中州夏国之人,流落燕国,成为朝廷重臣,深受刘渊信赖。
此人足智多谋...
韦莽心中亦是忐忑,他亦不愿这般糊里糊涂陨落在大秦疆域,于是顺应天机道:“在下韦莽,参见大秦皇陛下。” “陛下英明独断,欲硬碰硬,确乎可行。毕竟大秦疆土,全民皆修士,个个英勇善战,交锋之事不在话下。”
“然而,您应知晓,气血终有枯竭之时,生灵亦有疲竭之刻。一旦与燕国大举开战,即使秦国获胜,恐怕代价惨重。”
“况乎大秦还要抵御晋国等四方势力,就算胜出,恐怕也将十室九空,天下生灵涂炭。”
“此乃灭顶之灾矣。”
韦莽神情温和,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似乎在为大秦着想。
江羽轻踏而出,冷笑道:“韦莽,你的话语,纯粹混淆视听。依你之意,皇祖应忍辱负重,俯首称臣。”
“实则,燕国索要的粮米金银,源自何处?皆是榨取大秦百姓而来。若再搜刮百姓,百姓还能安居乐业吗?”
“我坚信大秦百姓,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大秦低三下四求饶。大秦子民,宁愿以热血在战场上赢得尊荣,也不屑他人施舍的生存。”
唰!
韦莽面色骤变。
好一个江羽。
好一副伶牙俐齿。
韦莽深知此刻需转变策略,生存为当前首要之事。
先保全自身。
其余条款,即便未能达成,待回燕国后再向刘渊禀明不迟。
韦莽顺势言道:“皇陛下,大秦奋起反抗,众人皆有血性,实乃佳事。然而一旦屠杀我燕国使节,燕秦之间必不死不休,决战到底。”
“既然如此,何必让燕国结下深仇大恨,而非留下些许转圜余地?”
“段谷城大王乃我燕国右大王,段部之领袖。若段谷城大王陨落,段部上下定会全力以赴,为大王报仇雪恨。”
“更莫提慕容焘宗师,为燕国慕容部之砥柱。一旦慕容焘亦丧生于燕,便等同于慕容部上下将全力反攻。”
韦莽直言:“双亡之仇,大秦何其不智啊。”
江羽嘲讽道:“好一副锐利的口舌啊。”
韦莽反驳:“江羽,难道我言有误?这些皆为大秦着想。”
“谬矣,你是在为自己打算。”
江羽神色淡然,徐徐道:“你这般言语,其实也是威慑,只是用了较为婉转的方式,实质上并无区别。”
“你适才言道,杀掉段谷城、慕容焘,段部、慕容部必全力反扑,寻求复仇。实则,段谷城与慕容焘离世后,两大部族内部权力空缺,必会引发权力真空。”
“他们首要之举,并非复仇,而是抢先争夺权势,再度掀起斗争。”
“这是他们的首要之务。”
江羽侃侃而谈,话语一出,韦莽面色微变......
江羽并非易于糊弄之辈。
韦莽心中忧虑如潮。
江羽却从容开口:“段氏、慕容氏之人一旦得势,必会借归还慕容焘、段谷城之名,率领部众随燕国大军南下,妄图在秦国掠夺利益,瓜分膏腴。”
“此时此刻,即使释放二人回去,燕国国君率军杀到,慕容焘与段谷城出于私利,必然倾力南下,攻打秦国疆土。”
“因此,放不放人,燕国都不会放过秦国。无论如何,最后皆以刀光剑影定胜负,一战之后,方能决定天下归属。”
赢九霄双眸闪烁,灵光乍现。
江羽所言,确是至理。先前韦莽之言曾让他稍有动摇,现在听江羽一席话,细细思索,方领悟到只要秦国不供给粮财,燕国必将全力南征。
慕容焘、段谷城会因赢九霄释放他们而对秦国感恩戴德吗?
绝无可能!
实则,慕容焘与段谷城内心深处,只恨不能将秦国撕裂,渴望踏平秦国,掠夺财富与美人。
赢九霄杀伐之心更加坚定,毫不动摇。韦莽察觉到赢九霄的表情变化,心中一沉。他狠狠瞪了江羽一眼,若非江羽横插一杠,赢九霄很可能已被他说服。
韦莽虽怒火中烧,但在当前局势下,他无计可施,只得连忙再次保证:“陛下,我愿对天起誓,段谷城、慕容焘亦可立誓,我们返回燕国后,必竭力劝诫燕国大帝,襄助秦国,站在秦国一边。若有违誓,甘受天谴雷劈。”
慕容焘连忙附和:“不错,我们愿意立下重誓。”
然而在慕容焘心中,这只是笑谈。
中州之地的誓言,他视若无物,根本不在意。
段谷城也随声附和,正色道:“陛下,石虎之事,完全是咎由自取,其暴虐理应斩首示众。请陛下放心,我们绝不会因陛下的仁慈生出异心。只要陛下释放我们,保证绝不侵犯秦国领土。”
江羽再次开口:“陛下,他们越是信口雌黄,誓言越是坚决,就越预示着燕国来袭时,攻势将何等凶猛。”
对慕容焘,他早已萌生杀意。
不除慕容焘,誓不罢休。
况且燕国使者既然自投罗网,而燕国进攻秦国已成定局,如此,正好以他们的命祭旗,以振奋民心。
赢九霄心意已决,毫不犹豫,下令:“动手,全数格杀。”
士兵立刻包围上前。
慕容焘武艺最高,欲退步突围。但慕容焘刚欲退却,赢三一步上前,拦住去路。
“早就料到你慕容焘会逃跑,别做梦了!”
赢三剑出鞘……
剑芒如织,万剑纵横,霎时之间,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慕容焘跌落尘埃,胸前赫然显现一道血痕。
鲜血汩汩流淌,慕容焘痛彻心扉,颈项微倾,生机消逝无踪。
剩余的兵卒上前,段谷城、韦莽、乞伏震虽奋力抵挡,但在宫禁卫军的猛烈攻势下,转眼间,三人皆丧命疆场。
赢九霄沉声道:“赢三,将段谷城、慕容焘等人之躯体,悬于咸阳县南门外示众,另遣人向民众传谕,燕国勾结夏国欲犯我大秦,更妄图令我大秦进贡。朕无所畏惧,燕国使者已伏诛,朕号召民众预备应征,共御外敌侵袭。”
“遵命!”
赢三恭敬应诺,身形一矮。
江羽心中稍安,慕容焘之事已解决。然而此刻,晋国之行刻不容缓,需尽快筹备。
江羽望向赢九霄,言道:“皇祖,吾即刻启程南下。”
赢九霄回应:“晋国境内,黑冰阁亦有势力,此次遣赢五随行,他负责与黑冰阁之人接洽。凡有事宜,告知他即可。再者,你在晋国谈判,无论何事,皆由你全权处置。你所定,朕必认同,大秦亦将遵循。朕,信赖于你。”
“多谢皇祖眷顾。”
江羽点头致意。
赢九霄又问:“尚有何需求?”
江羽答道:“此番南行,吾以商贾之名前往,促成西风醉于晋国开设分店。吾先行拜访晋国在咸阳县的官员谢玄,与之商议。晋国之事,无他要求,只求皇祖保我家人安宁,毕竟世局渐显动荡。”
赢九霄保证:“你尽可安心,无人能威胁他们。”
江羽笑道:“多谢皇祖。”
他不再耽搁,径直离宫,出了皇城后,江羽先返回府邸,换上一身崭新道袍,又命高小鱼自酒窖取出一坛经酒曲蒸馏而成的烈酒——西风醉。其味醇厚,虽藏期尚短,香气却浓郁异常,远胜往昔单一提纯的西风醉。
江羽手捧一坛西风醉,直奔晋国的金陵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