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院,如今不再有人针对荀子,所以他专注研习注解经典,生活渐趋宁静。
平静的稷下学院因一则消息掀起了涟漪——江羽将在临淄城南门外公开辩佛,论佛法之弊。这消息在学院中激起了滔天骇浪,学子们纷纷议论。江羽与佛法为敌,即是与权贵抗衡,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不少稷下学院的学子脸上反而流露出兴奋之色,他们期待着江羽声名狼藉……
这一番议论,也被在稷下学宫游历的李慈航耳闻,他得知消息,对江羽的大胆行径感到震撼。江羽涉足荀子与佛门之争,已属冒险,但他未曾料到,江羽竟选择了最尖锐的辩佛方式。
这是最激进的途径。
也是最危险的挑战。
李慈航径直来到荀子的居所,踏入庭院,只见荀子正于室内研读古老的卷轴。
他步入房中,在荀子身旁坐下,低语:“你的得意门生江羽,对外宣称明日巳时于南城外筑台辩佛,揭露佛门之恶。这无疑是向整个佛门公开宣战,难道你不担忧吗?”
荀子放下手中的卷轴,轻轻抚摩下巴的胡须,满是自信地说:“老夫何需担忧?”
李慈航眯起眼睛,这老头又故作镇定。
一如既往地自信。
李慈航轻哼一声,从腰间取下葫芦酒壶,揭开盖子浅酌一口,道:“若江羽败北,一切将化为乌有。那时,声誉扫地,代价惨重。”
荀子笑道:“老夫对他有信心。”
此时,荀子从案几旁取出一坛未干的西风醉酒,笑道:“来,品尝这个。”
李慈航目光一亮,说:“你这老家伙,难得如此通达人情。”
荀子亲自为李慈航斟满一杯,道:“来,试一试。”
李慈航却止住,说道:“荀长卿,你主动请我喝酒,简直比日出西方还稀奇,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喝不喝?”
荀子问。
“喝,当然要喝。”
李慈航接过酒杯,轻啜一口,老脸上泛起回味的神色。
正是这个味道。
惬意!
荀子道:“李兄啊……”
“别,别,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李慈航哼了一声,道:“你这么称呼,老道我头皮都要发麻,肯定没好事。”
荀子笑道:“哪会有什么坏事,你看,小九对抗佛门,一旦压制了佛门,对你们道门岂不是有所帮助?如今在齐国,道门式微,佛门嚣张,大多数道门只能匿于深山之中。”
“唯有像太玄道这般一流的道门,才能在乱世中生存,不被佛门侵扰。”
“其他道门,处境艰难啊。”
荀子热切地看着李慈航,说道:“这次,小九是在帮你们,你总得有所表示吧。”
李慈航哼了一声,说:“你这老家伙,果然心怀叵测。说吧,什么事?”
荀子悠悠开口:“李慈航,你降临临淄,不就是为了传播玄奥之道,扩展道教的疆界?如今九公子正遭受佛门压制,这正是你的良机。当然,前提是九公子能取得胜利。要确保他的胜局,关键在于有高人庇护。”
李慈航回应:“之前你说过让老道守护江羽,只要有佛门大宗师出现,老道也会相应出手。”
“还不够,远远不够。”
荀子轻轻摇头,眼中智慧之光闪烁,说:“李兄,你的武道修为无人能及,执掌太玄道也是游刃有余。但说到运筹帷幄,你的智慧尚显不足。此番护佑九公子,仅凭你一人之力,远远不够。”
李慈航疑惑道:“此话怎讲?”
荀子阐明:“很直接,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除了李兄,道门还需调动至少两位大宗师。至少得有两位坐镇,方能确保九公子安然无恙。”
李慈航皱眉:“不至于如此严重吧。”
荀子解释:“九公子此次面临的,是大慈恩寺、玉峰寺以及宝相寺等整个佛门势力。老夫预料,佛门之人必定先行辩经,甚至权贵也可能参与其中。”
“一旦佛门与权贵皆败,大宗师就会出手斩杀九公子。”
“九公子若陨落,一切纷争自然平息。”
“据我对佛门的了解,大慈恩寺与玉峰寺各自驻守一位大宗师。虽然宝相寺无此强者,但这样的力量已然惊人。李兄你是大宗师,但你能单独抵挡两位同等强者吗?”
“因此,还需另一位。”
“据我所知,临淄城内的太上宫也是道教重地,其中亦有大宗师存在。涉及太上宫,便需请你邀请太上宫的高人。只要确保九公子安全,这次佛门必受重创。”
荀子道:“这就是老夫的请求。”
李慈航凝视荀子,啧啧摇头:“老家伙,你的算计真是高明,一切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为了江羽,你真是费尽心思,不怕麻烦啊。”
荀子回答:“老夫的弟子,若我不帮,又有谁会帮?”
李慈航道:“贫道会考虑。”
荀子哼了一声,说:“给个痛快话,做不做?如果你不同意,老夫即刻出面,让九公子退出与佛门的论战。”
李慈航应道:“贫道答应了。”
“这就对了。”
荀子脸上又浮现出温和的笑容:“我们相识数十年,这份情谊,老夫怎会害你?总之,此事于九公子有利,也就利于道教,一举两得。再说,未必需要真的动手。只要佛门的僧侣不动手,你们就暗中观察,欣赏一场激烈的辩论,有何不好呢?”
李慈航伸手握住一坛西风醉,说道:“这坛西风醉,老道收下了,告辞。”
荀子看着李慈航远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他们相交数十年,情同手足...
这一次,由李慈航邀请了天玄宫的至尊境老祖出面,无疑确保了万无一失。
随后,只需静待明日的神魔辩论盛会。
荀子同样满怀期待,盼望着江羽能打破僵局,一旦在这场神魔辩论中获胜,江羽之名将会震动寰宇。全天下的文士都会知晓江羽,那才是真正的天下闻名。
这就是荀子所期望达成的目标。
……
皇宫之内,寝殿之中。
田和仍在翻阅着奏折。
虽然朝中有田育和晏子初两位摄政大臣,但实际上,田和需要亲自处理的奏折并不多。然而,身为帝王,田和需阅览所有奏折,以了解齐国的现况。
唯有如此,方能全面把握国事。
对于田育和晏子初两人,田和颇为满意。他们俩既不傲慢,又对他恭敬,因此田和十分倚重这两位辅政大臣。
正当田和翻阅奏折之际,一名四十多岁的侍卫走进殿内。
这名侍卫名叫徐三福,是齐国的大内总管,也是田和的亲信。他在大殿中央站定,俯身禀告:“陛下,江羽有了新的动向。”
田和问:“何事?”
徐三福答道:“江羽安排人散布消息,说明日辰时,他将在南城郊外公开举行神魔辩论,揭露邪魔的罪孽。此消息已在临淄城内广为人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田和眉心微扬,神色诧异:“这个江羽,行事总是出人意料。他仅凭一己之力,竟敢挑起这样的事端。原本以为他已经完成了使者的任务,况且朕已向荀子和柳珪保证会给予公正,他不会再插手。”
“没料到,他竟然亲自出手,要直接参与辩论。不过如此也好,对我齐国有利,也有利于朝廷对抗邪魔。江羽压制邪魔,令其声名狼藉,处置邪魔便易如反掌。”
徐三福恭声道:“陛下英明。”
田和沉吟片刻,吩咐道:“去,传皇叔与丞相来殿内议事。”
“遵命!”
徐三福躬身领命,随即前去安排。
不久,琅琊王田育、丞相晏子初一同步入大殿,向田和行礼。
田和直入主题,问道:“皇叔、晏卿,关于江羽宣称将在南城外举行神魔辩论之事,你们是否已经得知消息?”
“老臣已知晓此事。”
田育直接回应。
晏子初也说道:“老臣刚刚收到消息。” 田和接着问:“你们如何看待江羽的这场神魔辩论?”
田育道:“陛下,老臣一得悉消息,便与晏丞相商议。我们的共识是,打算借力打力,利用江羽之力,彻底镇压邪魔,使其丧失民心,失去支持。”
“待江羽赢得辩论,邪魔声望一落千丈,朝廷便顺势颁布法令,限制天下邪魔占地不得超过百亩。全天下邪魔僧侣,每座寺庙人数不得超过百人。”
“违抗者,格杀勿论。”
“料想此事能助朝廷清理出无数土地与人口。我齐国也将因此获得丰厚的收获。”
“若在昔日,老臣不敢冒此大险,因行动过于激进,恐引起地域动荡,夏国与晋国必会借机发难,齐国则将面临严峻的征战。”
“而今时不同往日,情势已变,变革的契机已然成熟。夏国正疲于应对内外之事,无暇东顾;晋国则蓄谋攻夏,此刻正是我齐国断尾求生,毅然改革的最佳时刻。”
田育目光炯炯,言辞坚决:“错过此刻,恐怕再无此良机。”
晏子初微微一笑:“陛下,老臣也支持琅琊王的决策。这,是我齐国唯一的出路。只要削弱那些邪教徒,齐国将获取广袤的土地与人口,从而更上一层楼。未来的齐国,必能振翅高飞,陛下治下的国度将更加繁荣昌盛。”
田和闻言,想到齐国强盛的前景,脸上也洋溢出笑容。
他渴望齐国日益强盛。
他轻松地说:“有皇叔和丞相辅佐,朕无后顾之忧矣。”
田育再次说道:“陛下过奖了,实际上必须确保江羽辩论的胜利。除了江羽自身的智谋,朝廷也将鼎力相助。监察司多年以来已对那些邪教僧侣,特别是大慈恩寺等,进行了深入的调查。”
“涉及大慈恩寺、宝相寺、玉峰寺等邪教核心成员的详细资料皆已掌握,且其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这些邪教徒表面上宣扬善行,实则败类,心怀叵测,污染世间。故此,老臣会派人把这些资料交给江羽,让他心中有数。”
田育接着说:“如此,江羽与邪教论佛时,将更具优势。”
田和点头道:“一切交由皇叔安排,有了皇叔的筹谋,朕便可高枕无忧。朕,静待佳音。”
田育保证道:“请陛下放心,臣必将此事妥善处理。”
晏子初表示:“老臣也会全力以赴,协助琅琊王处置邪教事宜。”
田和挥手示意:“你们退下吧。”
田育、晏子初一同行礼告别,随即退下。两人离去后,田育立即着手布置。
……
黄昏时分,旅店内,江羽正思考次日辩论的策略,高小鱼敲门进来报告:“公子,外面有人找,说是有一卷书册特地送给您,说对您大有裨益。”
说着,高小鱼递上那卷书册。
书册被丝绸严密包裹,从外观上看不出端倪。江羽解开丝带,翻开丝绸取出书册细看。一看到内容,江羽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
书册首页记录了大慈恩寺主持玄苦的行径,包括诸多不法行为,甚至提及玄苦私生子女的事宜。
江羽匆匆翻阅后面,全是邪教的情况,涉及大慈恩寺、宝相寺、玉峰寺,满篇都是邪教僧侣的丑恶事迹。
“哈哈哈……”
江羽不禁失声笑出。
高小鱼问:“公子,何事让您发笑?”
江羽扬起手中的羊皮卷,说道:“这卷古老文献,记录了梵教所有的罪行。有了它们,明日的神辩将更为轻而易举。说来奇异,竟有人悄无声息地送来如此证据,而身份依然成谜。难道,是来自稷下学宫的贤者?”
高小鱼内心悄悄松了口气。
这些资料让公子减轻了不少压力,不至于陷入险境。
这是个好兆头。
江羽推测,这份情报或许源自稷下,甚至牵涉到至高无上的王。毕竟神辩的结果,最获益的无疑是王和稷下学宫。然而此事,江羽并不想深究。
只要对自己有利就行。
江羽的任务,就是要战胜梵教,赢得神辩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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