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郡王活了这足足十六年,除了范良娣的死和太子的中风,人生当中着实没有出过比如今这件事还要更叫他惊恐的,他气的双手打颤脚抖,抿唇阴恻恻的看着韩城身后的一众人,再看看被自己踩在脚底的韩城,第一反应是-----这是不是周唯昭的伎俩?是不是周唯昭现了他母亲的一些事,所以借而给他设了个局想叫他彻底行差踏错?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他不是太子的儿子,说实话他头一个反应除了震惊,居然还差点有点心虚-----实在是范良娣同韩正清本来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他之前连自己都怀疑过。
现在韩城说出韩正清的名字,扯出他的母亲,要不是他脑袋转的快钱应提醒的也快,他还想不到这头上,现在稍微缓缓精神想想,他只觉得这肯定是有人刻意想要害他-----他要是真的听从了韩城等人的说法,跟着韩城等人走了,那他岂不是自己就承认自己不是太子的儿子了?其心歹毒!
可是他再踢了韩城一脚,转念又觉得不对,韩城是韩正清的庶弟,除非周唯昭有本事从韩正清手里挖人,否则韩城怎么可能听周唯昭和崔应书的话来给自己挖坑?
他一时只觉得脑子乱的厉害,好似有无数苍蝇在眼前飞,头晕眼花的厉害。
黄翌青此刻算是彻底反应过来了,先上前看着被踩着的差点喘不过气来的韩城,问他:“你什么意思?!”
他跟钱应一样,也知道天家血脉断然没有开玩笑的道理,太子也是有起居注的人,何况太子对范良娣的掌控也远想象,想在太子跟前弄鬼,哪里那么容易?范良娣又不是手眼通天!
可是韩城这话说的信誓旦旦,范良娣之前又的确跟韩正清有牵扯,就算是东平郡王,之前也拿了韩正清有毒的人参往上献给了太子不是?一旦按照东平郡王的意思把韩城等人抓去审,那固然韩城等人是死定了,东平郡王自己身上的污点却也洗不清了。
他拉着东平郡王,又看了钱应一眼,示意钱应也帮着劝一劝,叹口气道:“殿下!人言可畏啊。何况这事儿一旦闹开,不管结果是怎么样,您都何以自居呢?”
被人怀疑过血脉的皇家子孙,哪里还有立足的余地?
东平郡王原先争荣夸耀的心瞬间都被浇熄了,连一丁点火苗都没剩下,此时此刻,他哪里还在乎什么大位不大位,这么一刺激之下,他只觉得自己还能以皇孙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在世间行走就不错了。
韩城见黄翌青拉住了暴怒的东平郡王,也先松了口气,猛地呼出一口气看着东平郡王,尽量以平和的口吻道:“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可这事儿确实千真万确,殿下要是不信......侯爷还叫我带了良娣娘娘的亲笔信来给您瞧......您瞧过之后就明白了......”
他断然没理由无的放矢,说有亲笔信,真就该有的,东平郡王眼前一黑,真的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在了桌旁,钱应跟黄翌青连忙伸手去扶,也惊得不能言语。
最后还是钱应做主,尽量平缓了心情,看了韩城一眼,换上了一副恳切的神情:“你若真是替锦乡侯办事的想要亲近我家殿下,就该知道如今我家殿下是个什么处境。到了这个地步了,你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我们才好信不是?否则,我们贸贸然就听了你的话跟你走了,你若是太孙那边的人,我们怎么办?”
韩城松了口气,只要肯听人说就是好的,听钱应的意思,是有了几分相信了,他忙点头:“有的有的!真的有良娣的亲笔信,就在我怀里,郡王尽可拿去看!”
钱应亲自伸手去掏,退后几步交给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一目十行,越看脸色越难看,到最后险些两眼一闭直接晕过去。
屋子里静的吓人,东平郡王隔了极久才重新有了反应,他红着眼睛吩咐黄翌青:“叫陈大人带几个人进来看着他们。”
一面同钱应绕过了屏风进了内室。
东平郡王向来认钱应做个心腹,有什么事情并不瞒他,何况此事攸关性命前程,他如今已经六神无主,实是没了主意,伸手把信递给了钱应。
钱应有一瞬间犹豫,若是看了这信,那他可就再也脱不了关系了,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是不看这信,他作为东平郡王的属官,也同东平郡王脱不了关系的,于心内无声叹一口气,拿了信扫了一遍。
他倒是比东平郡王镇定许多,许是因为东平郡王除了性命前程之外还被换了爹,不管哪一点都难以承受,他以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事儿就没那么糟了。
“通篇有哪一句话写明了您不是太子血脉?”钱应松了口气,他当初总觉得范良娣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就是容易感情用事,做事不计后果,可现在这么看来,范良娣在男人身上却还真有几分本事,这封信暧昧固然是暧昧至极的,可是要说有哪一句话是写明白了的,却真的找不出一句来。
最露骨的也就是一句‘死了个韩止,你害怕以后没人为你我摔盆捧灵不成?’,这话自然可以理解为范良娣是想说明不止韩止是锦乡侯的儿子,可是也可以理解为不知多少种意思啊!
他松了一大口气,神魂终于归位了,觉得脑袋暂时也可保全了。
这分明就是韩正清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罢了,居然会对这样没有一点可信度的话信以为真......钱应忍不住嗤之以鼻,随即又觉得心里沉-----韩正清总不至于真的傻成那个地步,凭着一张纸,当然由范良娣说破了天他也不会信,肯定是真的同范良娣有过不可告人的关系,他看向东平郡王,东平郡王的脸色俨然也难看到了极点,想是也想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