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宋楚宜这次吩咐事头一次这样焦急慎重,马长江跟马旺琨都卯足了劲儿不敢放松,到晚间才用完晚饭,消息就已经透过绿衣递了进来-----徐嬷嬷是崔家的家生子,如今好容易回到崔家来,平时下了工天色晚了就回后头巷里的家里的休息,这倒也方便了绿衣进出。
宋楚宜揣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整个人都如同浸在了冰窖里,她明明着急得直出冷汗,喉咙处却一阵奇痒,忍不住哼哧哼哧的喘了会儿气,可是一开口叫人,就忍不住咳得天昏地暗。
轻罗听见动静赶进来,就见她弯着腰咳嗽得喘不上气,立即伸手拍她的背,又递上一杯薄荷茶给她喝了,这才急忙伸手搭上宋楚宜的手替她把脉。
“果然是伤了肺了。”她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殿下给的那瓶子养荣丸姑娘再化一丸吃,我去斟酌斟酌开个方子给姑娘抓药去。”
宋楚宜如今急火攻心,哪里还顾得上吃药不吃药,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些事押后再说,我这里现在还有一件急事要你去做。你带着我的这个玉佩去交给赖成龙赖大人,让他去晋中往北十里外的一个客栈,有惊喜在那里等着他。”
轻罗来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位姑娘这样手足无措惊吓过度的模样,不由有些迟疑,手也迟迟没有伸出去接那块一看就知道来历不浅的玉佩。
宋楚宜头疼的厉害,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快去吧,殿下不是说以后我才是你的主子?”
轻罗没有了办法,这才接了那块玉佩,回房换了身衣裳飞快的出了门,她们常年在龙虎山上练功夫的,避开崔府的护卫是很容易的事情。
等轻罗走了,宋楚宜才把绿衣叫进来吩咐她:“回到家你同罗贵说一声,让罗贵再去告诉马长江马旺琨,不要轻举妄动,等到了赖成龙以后如实的把事情告诉赖成龙,一切等赖成龙自己做决定。让他们千万记住不要自作主张,不管生什么事,都不要违抗赖成龙的意思。”
绿衣就知道必然是很要紧的事情,也不敢再继续耽搁,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就回后头街上了。
等青莺紫云进来给她换了衣裳,她就又重新披了那件宝蓝色镶灰鼠毛的斗篷往崔老夫人的榕安苑去,崔老夫人一整天没瞧见她正担忧,上午跟崔二老太太跟三老太太商议完事情听说宋楚宜回来了本想去请她,又听说她歇下了,等下午又碰上她出门。如今见了她就喜笑颜开,招手把她拉在身边坐下摩挲了一阵才问她:“怎么下午又出门去了?你一个人出门怕是摸不着什么好玩的去处,要是想玩,我叫你大表哥他们领着你出去......东林山上的五阳观的露台看层峦叠嶂跟满山云雾可是一绝,桃花渡上摆渡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宋楚宜如今却没心思去欣赏这些美景和赏玩这些景点,她压低了声音唤了一声外祖母,然后就扫了一眼屋里伺候的下人们,有些欲言又止。
崔老夫人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就吩咐钱妈妈跟石妈妈领着众人全都退下去,这才转头看着宋楚宜:“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儿?”虽然跟宋楚宜相处的不多,可是崔老夫人也知道这个外孙女是个极聪明的人,光是听崔夫人跟余氏的讲述她就已经知道宋楚宜是个不简单的,要是没有要紧的事,她不会要等到没人的时候过来,还专门要她屏退所有下人。
宋楚宜果然也没有藏着掖着,等人都退的干干净净了,才吁了一口气,轻轻开口问她:“外祖母,近年来崔家的生意,是不是全都交在了二房的英舅舅手上?”
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事儿?崔老夫人有些茫然,却仍旧点了点头:“他是族长,管着族里的祖产是应当应分的。你大舅舅走的是仕途,你二舅舅三舅舅也不是愿意管这些事的性子,只管着咱们大房自己的那些田地......今天你二外祖母来就是为的这事儿,说是从今年开始分红翻倍......让我们再投些银子......”
宋楚宜敏锐的嗅出不对来,就更不好再继续跟崔老夫人打哑谜,干干脆脆的告诉她:“外祖母,我跟您要说的就是这事儿。只是您先不要着急,听我说。”
她一气把崔绍英私自做铜矿生意并且今天还用了镖局送消息出去给阳泉县叛军的事情说了,末了语气沉沉的冷笑了一声:“现在没有分红整个崔家尚且岌岌可危,要是再投入些银子进去,崔家一族整族的人就是在捐银子养叛军了,赖成龙赖大人来了晋中为的正是这事儿......外祖母,锦衣卫已经查到了崔家,要不是看在从前舅舅跟他的情分上,根本就已经直接把舅舅们全都抓起来送去京城锦衣狱审问了。现在赖大人还愿意网开一面......”
崔老夫人震惊的看着宋楚宜,只觉得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天方夜谭,可是要说宋楚宜是在说假话,这样的假话宋楚宜又怎么编的出来?
她老了,虽然如今辈分在崔家族里是头一份的高,可是真正管的事却没有,崔家族里也不是她在主事,究竟如今崔家在晋中经营的是什么生意她也不知道,每年的红利账本都是二房送来给二老爷跟三老爷看......二老爷三老爷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她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可是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却不代表不会被人骗......
她觉得手脚猛然冰凉,牙关都在颤,看着宋楚宜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如果崔绍英真的胆大包天伸手捧了铜矿跟煤矿,还跟阳泉县的叛军有勾结,那崔氏一族怎么办?整个崔家都要被他连累!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