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得罪中州皇室,莫招惹四方王府。
得罪皇室,或许顾及朝廷律法,还能依法论处,保不定还可以苟活。
可若是招惹了四方王府,哪怕逃至天涯海角,搬出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你。
四方王府,除了皇室之外最令人畏惧的存在,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
陇元十八年,趁着镇西王出征边境,数十名名巅峰武者夜袭镇西王府。
一夜之间,镇西王府血流成河,苏氏一族及其家眷仆从尽数身死。
恰好大世子妻儿外出游玩晚归,故而免于一难。
随之,西域安国大举进犯,百万大军挥师中原,大陇西境短短数月半数城池沦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镇西军主帅苏洵携五十万精锐兵马与敌军决战于登峰谷,鏖战十天十夜,终不敌他国强师,与其长子苏冀战至最后一刻,血洒黄土。
安国大军倾巢而出,一路势如破竹,于十二月初占据西境最后一道关卡——青州洛城。
后因顾忌中州边境有皇室重军镇守,故止步于中州边境清水城,未敢有进一步侵犯之举。
至此,西境三州十七城已尽数沦陷,大陇国土骤减十之二三。
……
陇都,皇城。
苏易跪于皇宫长阶,额间一缕白绸随风飘动,身上铠甲满是刀痕与裂隙,白色长袍浸染着已经干涸了的血液,刺鼻的血腥味隐隐散出。
只见其孤零零地跪在冰冷的大地上,身躯因悲痛而颤动,双目噙泪,赤红的双眼充斥着无尽的愤怒与仇恨。
恰值此刻已入严冬,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肆意捶打在那单薄且瘦弱的身躯之上,使得其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尽管如此,他依旧倔强地昂首直视上方那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凌霄宝殿,一遍又一遍地扯开嗓子嘶声高喊:
“镇西王次子苏易,跪求陛下派兵驰援西境!!”
“镇西王次子苏易,跪求陛下派兵驰援西境!!”
“镇西王次子苏易…跪求陛下派兵驰援西境!!”
接连三道刻骨铭心的叫喊,声音虽小,却犹如万古钟鸣,响彻整座皇宫,回荡于深宫院墙,引得无数人心头震颤。
虫鸣之语,亦有翻江之势;鸟啼之音,也有撼天之威。
也不知苏易在这里跪了多久,风雪飘零下犹如一尊孤立无援的雪人,嘶哑叫喊之际,喉间隐约有一股温热湿咸之意。
他的四肢已然被冻得僵直,若非是强烈的意志力支撑着,想必早已撑不下去。
况且,他还只是个孩子!
然而,面对这一如歌如泣、满腔热血的诉求,回应他的只有冰冷无情的皇宫深院。
两边的皇室亲卫严阵以待,将苏易死死围在正中心,生怕他再有冒犯之举。
要知道,光凭镇西王次子这一尊贵身份,就足以令百官敬而远之。
甚至在镇西王王府鼎盛之际,就连陛下都得礼让三分,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西境霸主。
虽说如今的王府已经覆灭,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易亦不是寻常之人能够动得了的。
而此刻的殿堂之上,一众文武百官面色凝重,面对西境之败局,无人胆敢出声。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陛下神态自若,锐利的眼神中透露着上位者的王者霸气,哪怕下方尽皆是王公贵胄、世家大族、朝廷重臣,在他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
毫无波澜的表情更让人摸不透其究竟在想什么。
沉寂压抑的气氛愈发浓烈。
终于,平南侯率先上前开口:
“陛下,镇西王次子苏易无召入京,而今又擅闯皇宫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实乃罪不可赦!”
“末将有话要说!西境外敌侵犯,镇西王及虎骑将军誓死抵抗尚且避免战事波及南北两地。而今其次子奔赴千里入京只为求援,何错之有!?”
“何青将军,你此话何意?难道是在指责陛下没能及时派军支援,才导致西境之战落败的?”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尽皆神情一紧,遂看向陛下。
镇西王府覆灭,西境沦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乃是弥天大罪。
即便是陛下,若是背上这一罪名,必遭千夫所指,百姓唾弃。
由此可见,平南侯这是挖了多大的坑。
果然,陛下闻听此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微凝的眼眸显然有些不悦。
何青将军见状,暗叹不好,遂立即转身向陛下言辞解释:
“回陛下,末将并无此意!只是觉得苏易虽有错,但念在王府突生变故,着实情有可原,若是此刻治罪于他,恐会遭人非议。”
“情有可原!?真是笑话,镇西王镇守西境不利,导致西境三州落入安国之手,万千百姓惨遭荼毒,此乃罪不可恕,你竟敢还为其开脱,真是好大的胆子!!”平南侯一旁的内阁学士继续发难,俨然要将何青置之死地。
“我……”
何青毕竟只是一届武将,论嘴皮子功夫,又如何能跟这群久谙官场之道的文官比拟,故而只有不断地被打压的份,甚至还有引火烧身之势。
一旁的右相见形势不对,皱着眉朝何青将军摇了摇头,这才让他忍着暴怒,将想要说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行了,木已成舟,再争论是非对错有何意义?如今镇西王与虎骑将军以身殉国,苏易行事冲动的确情有可原。
不过平南侯所说不无道理,苏洵驻守西境失职,导致西境沦陷却也是事实。念及苏家有开国之功,镇西王府遭逢变故,以朕所见,此事就此作罢,众爱卿觉得如何?”
“陛下仁德!!”
“传令下去,让苏易承袭镇西王爵位,从今往后留在陇都。”
陛下此举,一来是念及旧情,不让苏家就此断了香火。
二来西境战败,百姓本就人心惶惶,若是此刻再治镇西王之子苏易的罪,必定会遭百姓诟病。
可如此一来,无异于就将西境沦陷之罪尽数推给了镇西王府,承受千万大陇百姓的唾骂与斥责。
然而还不等到圣旨宣布,苏易率先一步被冻得昏厥过去,直接倒在雪地之中,奄奄一息。
昏迷之际,恍惚中听到公公宣读圣旨的声音:“奉天承运...镇西王带兵不利,酿下滔天之大错...念及其曾有建国之功,故功过相抵...”
呵呵!父亲,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忠一不二的大陇皇室。
镇西王府满门忠烈,父兄及数十万将士拼死守护大陇,最终却落得个功过相抵?
这是何等的可笑!又是怎样的滑稽!
此刻的苏易,才知道他此番进京求援是多么的愚蠢。
寒冬腊月,茫茫皑雪,偌大个皇宫冰冷到了极点。
可寒冬虽冷,却也仅仅只是伤身,远不如冷漠无情的皇室,让他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遥远的西境战地,尚有数以千万的黎民百姓深陷血泊中等待着他。
如今看来,多半是回不去了。
他,终究还是辜负了西境无数百姓以及万千将士!
……
“易儿,你大哥身陷囹圄,我等也尽数被包围,为何援兵迟迟未到?莫不是中州未收到求救?”
“主公,末将愿拼尽全力撕开一道封锁线,为少主争取突围的机会。”
“易儿,西境的生死存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抵达中州,让他们尽快出兵支援!!”
“少主,快走!!末将为您垫后,去拦住那群贼兵!”...
“苏二少,拜托你了,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公子,奴家愿替您引走追兵!”
“你们这群贼人,我虽是一介平民,亦有铮铮男儿骨,岂是尔等这般贪生怕死之辈可比。要想知道公子的下落,除非你能从死人的嘴里套出话来!!”
...
一阵彻骨心扉的悲痛涌上心头,苏易猛地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苏易只感觉脑袋无比沉重晕眩。
旋即,一股庞大的记忆突然宣泄而出。
镇西王次子…自幼体弱多病,药不离身…九岁上山求医学艺…十三岁下山回府,自此入军参战…
贯彻他一生的记忆,仅仅只是片刻间就在他的脑海里飞速掠过。
夺舍也好、穿越也罢,亦或是转世。
总之,此刻的苏易,早已不是之前的他,而是被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人给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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