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格刚一回来,就将箱子丢在了方孟面前:“全给你,以后记得多给我做点好吃的。”
方孟一眼都没有看里面装着一千两黄金的箱子,他拽着李若格就开始了絮叨:“你是不是疯了,在场这么多人,这么多高手,你说你出这个头干什么,显得你?万一磕破点皮受了点伤,我怎么跟你家老头子交代,怎么跟你娘交代,怎么跟你姐姐姐夫交代?我告诉你,以后要是再遇见这样的事,你给我好好待着,哪都不能去,再不听话,我揍不死你。”
“你打不过我。”
“那我把你送回去,以后你休想让我做好吃的。”
“好吧,以后听你的。”
“不是听我的,而是有危险的事情都不能去做。”
“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还有,这钱你自己拿着,这是你自己赚的,给你爹,给你师父,你自己做决定。”
李若格专心对付点心:“给你。”
“我不缺钱。”
“家里和师嫂马上也不缺钱了,放在他们那里反而不安全。”
方孟冷哼,余怒未消道:“你还知道啊,行,我帮你保管,以后等你出嫁了,再拿出来给你当嫁妆。”
金阳此时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姐姐,借我一锭金子呗,等我有钱了再还给你。”
方孟一把将他推开,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又想去千万阁了?没门,这是她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有本事自己赚去。”
听到千万阁这三个字,就像是触碰到了金景和金夫人的逆鳞,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金阳。
金阳被吓了一跳,讪讪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想买点书看。”
“切,”方孟都不想拆穿他,上次的小黄书还在自己手上呢。
金夫人道:“阳儿,你想看什么书跟娘说,娘给你买。”
金阳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想买一套孔先生注释的子集。”
“好,明天就给你买。”
见金阳垂头丧气,方孟笑了。
方若臻此时道:“夫人,帮我家孟儿也买一套,多谢。”
“好。”
完了。
殃及池鱼了。
方孟的笑容立即变为愤怒,他在金阳身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以作报复。
苏静舟在一旁抿嘴微笑。
莫弈转头对方若臻道:“原来乡主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莫测,方大人笼络江湖之人的手段真是令老夫叹为观止。”
老头这就把乡主给喊上了,太上道了。
不过方若臻却是一脸的无辜。
我说这是我儿子干的,老大人你信吗?
不过他也在心里暗自嘀咕,这技能也能遗传?
他解释道:“莫大人过誉了,若格这孩子心思单纯,她与犬子只是朋友,并不是上下属的关系。”
“朋友?朋友就更好了。”
莫弈和蔼的说道。
李若格战胜江隆棠,将原本沉寂下来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又回到了开场时君臣同乐的场景。
但是,武宁国使节又出来扫兴了。
“皇帝陛下,贵国藏龙卧虎,小小一名女子,竟然是绝世高手,外臣佩服的五体投地。”
胜利的一方总是宽容的,陆正年笑道:“张使不必气馁,比武切磋,总是有胜负,江将军的武力已经让人大开眼界了。”
“皇帝陛下心胸开阔,外臣佩服,听闻贵国文风鼎盛,在下不才,自问胸中有些墨水,不知道能否来一次以文会友?”
陆正年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这狗东西什么意思?
武的输了,要在文的方面找场子?
这武宁国怎么派了这么一个玩意出使,不好好谈判,尽闹幺蛾子。
“张使想要如何比呢?”
使节道:“诗、词、赋、书,各比一场。”
见他胸有成竹,陆正年一点都不慌,诸国之中,论文风之盛,除了东卫国之外,便是以大风为最。
“好,”陆正年当即应答。
“上笔墨纸砚。”
没一会,所有东西都齐备了。
此时,使节这才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在下张公朗,忝为武宁兵部侍郎,请赐教。”
此人身份一出,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一名兵部侍郎为使节,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张公朗显然是有备而来,抬手之间,笔走龙蛇,毫不停歇,一炷香之后,一篇中秋赋便跃然纸上。
陆正年身旁的一名宦官上前,一字一句将这篇文赋念了出来。
“好文采,”陆正年不吝赞赏:“难怪张侍郎如此年轻就坐上了兵部侍郎的一职,果然名副其实。”
“谢皇帝陛下夸奖,诸位请。”
半响无人应答。
倒也不是在座的都是饭桶,能在文风盛行的大风国脱颖而出,其文采自然是不缺的,但要在短短时间就写出如此水平的文章,却也有些难为人了。
能做到的,只有才思敏捷的怪才才行。
怪才,方孟身边就有一个。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他一把将金阳拉了起来。
金阳还在打瞌睡呢,瞬间就醒了。
他一脸懵逼的看着方孟:“阿孟,你做什么?”
只是,台下只有两人站起身来,其一是张公朗,他是第二个,非常显眼。
陆正年的眼神不错,他笑道:“金爱卿,令郎果然不愧是神童,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腹稿,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金景就在旁边,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显是方家小子坑自己儿子,但皇上发话,他不顺着说,岂不是落了皇上面子,若是追究起来,金阳说不定还会落个欺君之罪。
对着方若臻瞪了一眼,金景站了起来:“犬子虽有急智,但毕竟年少,若是其文章有何不对之处,还望皇上和诸位同僚不要怪责。”
陆正年微微一笑:“金爱卿多虑了,只是一场比试罢了,能提笔已经是旁人没有的勇气,朕如何会怪罪令郎,金阳,赶紧上前吧。”
金阳踢了一脚偷笑的方孟,然后不情不愿的走到书桌旁。
只见他酝酿了半炷香的时间,在所有人期盼的眼神中下笔。
张公朗站在距离金阳两丈处的位置,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因金阳遮住了半个身子,即便是想看一眼,也无法做到。
顷刻之后,金阳收笔。
“好了。”
金阳对皇帝行了一礼之后,便施施然回到位置上,不解恨的他,又给了方孟一脚,这一脚差点将方孟踢翻。
因为理亏,即便金阳将装有红烧肉的罐子拿走,方孟也没有还手。
那边,宦官拿起金阳的文章开始声情并茂的朗读。
金阳不愧有神童之名,所写文章不仅文字简练,其内容详略分明,条理清晰,引得所有人专心聆听。
金景和金夫人尤为仔细。
这可是自己儿子的作品,不能漏掉一个字。
待宦官朗读完毕,所有人毫不吝啬掌声,纷纷称赞。
金景夫妻得意洋洋,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写此文章的是自己的儿子。
陆正年大笑不已:“好,金阳,朕赐你二百两黄金,预祝你日后金榜题名。”
金阳满嘴塞着肉,正与李若格抢夺,他可不是后者,没心没肺的,闻言也只能站起身来拜谢:“多谢陛下皇恩。”
这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看的金景青筋直跳,方才的自豪又被熊熊怒意取代,若不是碍于这个场面,他多少也要给自己儿子两比斗。
“张侍郎,赋便做平手如何?”
说是平手,但现场这么多人,谁又不是心知肚明,这一项,是张公朗败了。
他苦心积虑许久才做出来的赋,却被一个稚子的临场发挥给压了下去,谁胜谁负,心中都有一杆秤。
但张公朗不愧是浸淫官场十余年的老油条,即便心中已然接受了失败,但他还是撇下那份羞辱,厚着脸皮道:“自当无妨。”
陆正年见他脸色不快,心中高兴,继续问道:“张侍郎,下一项是什么?”
张公朗语气铿锵有力:“书。”
“这个书,作何解?”
“传闻大风饱腹经纶之人如过江之鲫,所以外臣想要验证一番是否当真,恰好,我的记忆不错,阅遍万书犹如书籍就在眼前,自问无人能比。”
“哦?”陆正年讶然:“原来张侍郎竟然如此博学。”
阅遍万书,这可不是一般人敢说的。
况且能全部记住,这简直是非人类。
方孟不由的看向苏静舟,好像这妹子也是一个记忆强人。
那是不是应该让她出马?
方孟正想着要不要坑她一波,却被心思敏锐的苏静舟白了一眼,刚才坑了金阳已经太不做人了。
没等方孟将想法实施,就看到一个英姿勃勃的青年站起身来:“陛下,微臣陈岂愿与张大人切磋。”
“准。”
陈岂对这张公朗一拜:“在下国子监四门博士,陈岂,请赐教。”
张公朗道:“陈博士请。”
“农田百亩。百亩之分:上农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农夫食五人,此句之下。”
这句话儒家经典的《王制》,对于陈岂这位国子监博士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他张口便答:“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也。诸侯之下士视上农夫,禄足以代其耕也。”
“哎哟,早知如此简单,我上我也可以。”
“这张公朗难道徒有虚名?”
“不一定,接下来再看。”
“可惜可惜,让陈岂这厮捡了一个大便宜,悔不当初,竟然犹豫了片刻。”
自命不凡之辈悔恨交加,恨不能将陈岂替下。
但是,他们又哪里知道,这只是一道开胃菜而已,甚至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此句之下。”
陈岂丝毫不带犹豫:“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
诗经《驺虞》篇,他已是滚瓜烂熟。
“治不逾官,谓之守职也可;知而弗言,是不谓过也,此句之下”
“这是何……”
陈岂是标准的儒生,儒家经典自然是难不住他,但《韩非子》他却从未涉猎。
冥思苦想之下,他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在下答不上来。”
“此言出自《韩非子》之定法,下句为‘人主以一国目视,故视莫明焉;以一国耳听,故听莫聪焉。’”
张公朗替他解答。
陈岂羞愧难当,掩面而退。
陆正年并未怪责,术业有专攻,陈岂答不上来实属正常。
随后,又有自负的文人与张公朗对战,但可惜的是,他们所学都存在局限性,因此与陈岂一般,答上来几题之后,便只能无奈认输。
但由此也能看出,张公朗涉猎之广,所学之杂,简直骇人听闻。
“还有高人赐教吗?”
张公朗朗声道。
此言无异于对在场诸人宣战,但见识过他令人恐惧的学识,全部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见皇上神色不善,方孟正想着要不要把苏静舟推出去的时候,就看见苏静舟竟然主动站起身来。
“小女子应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