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秘书自进门一言未发,没摆脸色,没展露出丝毫不满,唯独,将陈先生晾在一旁,晾了整整十五分钟。
陈敬渊的一天,有多少个十五分钟。
迟迟未等到人归来,桌上餐已接近温凉。
半小时后,他有一个应酬,不远,就在国贸附近。
所以这顿饭,全程只看着她吃。
不多时,徐昼来电,询问老板是否可以出发。
陈敬渊戴腕表的手搭在扶手上,垂目微微一扫,时间确实不早。
他交代:“下午三点,总部与章氏集团签订协议,让梁秘书代我远程参会。还有晚上的商务酒会,也让她随行。”
“是否需要准备礼服?”
“不用。”
今晚孟行之组局给他接风,把她一个人丢香樾府,难免无聊。
带着去玩。
小姑娘闷太久,会闷出心病。
午休后,人事部接到秘书室电话,应梁秘书的要求,将Alina从顶层撤走,重新调回楼下总裁办。
原因是,中午早退十分钟。
Alina听完无比震惊:“区区十分钟,你就要退掉我?”
区区十分钟。
看来早退现象在分部,已成常态。
不好意思。
梁微宁语气冷静:“董事办的规矩就是如此,你想早点下班,可以,请回去继续给邹总做秘书,那里舒坦。”
“全公司上下,早退的多不甚数,你凭什么只针对我!”
好像势要讨个说法,对方仍旧不依不饶。
梁微宁耐心有限。
晃了晃手机,好意提醒:“注意你的措辞,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信口污蔑公司其他员工,我会录音,交予邹总定夺。”
录音。
这句果然有效,耳边聒噪一下子消停。
怀着怨气,Alina收拾完东西,踩高跟鞋抱着纸箱气哄哄离开。
秘书室总算彻底安静。
工位上,梁微宁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不出几分钟,再次接到楼下人事部电话。
对方告知的,是另一件事。
关于顶层重新招聘一名内务秘书,邹总说,必须要由梁秘书亲自过目。
HR很礼貌地跟她约时间,因为接下来一周,面试频次可能会比较多。
邹总亲口叮嘱。
说白了,也就是陈先生的意思。
招人,让她来面试,还要符合她的标准。
活久见。
又不是服务于她,关她什么事。
梁微宁麻木道:“每天多安排几个,能迅速到岗的优先。”
HR连忙应声,好的好的。
电话挂断。
下午三点,代表陈先生参会,盯着视频那头,看总部项目负责人和章氏集团签订协议。
临末,章氏总裁客气询问:“陈先生有没有什么指导意见,让梁秘书代为传达的?”
没有。
徐昼在电话里什么都没说。
只让她参会。
总部与章氏集团的合作,促成者是董事长。
如此重要的签约仪式,倘若陈先生不留只字片语,无疑就是在向众人宣告,父子意见不合。
所以,十几双眼睛看着,最起码的面子功夫一定要做足。
可是,该说点什么。
梁微宁头疼。
默住一阵,她抬手调整摄像头,观察那位总部项目负责人的反应。
真绝了。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把不动声色间的高深莫测演绎得淋漓尽致。
愣是不给她丁点暗示。
好似看出女孩的犹豫,章氏总裁笑道:“有什么话,梁秘书但说无妨。”
但说无妨。
那她就说了。
“实不相瞒,今日的签约仪式原本是要推迟的。”
梁微宁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章氏总裁问及原因。
她面色凝重,“陈先生昨晚抵京,有些水土不服,目前正在接受治疗,起初打算推迟签约,但最后一想,合作宜早不宜晚,奈何又身体不适,便只能吩咐我代为出席,由此,希望章总能够理解。”
水土不服,身体不适。
对方一听连忙慰问情况如何。
梁微宁安抚:“各位放心,陈先生精神状态已逐渐恢复,过几日应该就无大碍。”
接下来,视频里此起彼伏的问候声,让她帮忙转达。
女孩微笑颔首,挨个回应,尽量做到雨露均沾。
直到散会下秒,表情顿收。
揉了揉几近僵掉的脸,起身过去接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知怎的,陈先生水土不服的消息,很快传遍总部,再从总部反馈到分部,短短两小时,秘书室就接到来自楼下各部门不少于二十通电话。
大家都在关心陈先生的身体状况。
然而,徐昼却告诉她,今晚七点有个商务酒会,让她陪同一起出席。
“......”
什么时候冒出的酒会!
她明明看过行程表,中午跟圈内熟人吃完饭,就基本不存有公开场合的露面。
水土不服,晚上又参加酒会,不是自相矛盾?
梁微宁人都麻了。
从没翻过如此严重的车。
走投无路,舔着脸求助徐特助。
“怪我,没把两件事一次性讲清楚。”徐昼笑说,“你先别急,我问问先生的意思,他或许有办法。”
问老板。
下属出纰漏惹祸,让老板出面解决,会不会太离谱。
梁微宁央求:“暂时不要告诉他,我自己再想想。”
距离酒会还剩三小时。
车到山前必有路。
冷静,容她想想。
六点下班,大厦电梯繁忙。
轮空两趟,为赶时间,梁微宁只好乘专梯下楼。
加长普尔曼静谧驻停在老位置,走近后,车门自动开启。
她上车,转头看向男人,轻声道:“陈先生现在方不方便,有件事要跟您商量一下。”
女孩声线平稳,听不出丝毫急切。
陈敬渊缓缓睁眼,深沉视线落于她脸上。
这是到公司整整一天,她主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跟公事有关。
车内开着暖气,却给不到人半分暖意。
中央后视镜里,徐昼目光微移,不着痕迹观察自家先生的神色。
太过平静,反而不妙。
至于哪里出了问题,作为局外人,他一时半会也揣摩不透。
空气安静到极致。
这条路行驶的方向正是酒会现场,距离目的地仅有三公里。
一阵漫长且难耐的沉默后,终于,徐昼听到先生的命令。
“回香樾府。”他低淡地说:“把挡板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