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眨么着大眼睛,目光盯在许言身上挪不开。
“大哥哥……我……我爹是不是战死了……”
泪水从小男孩眼中滴落。
他却抬手擦掉,坚持不让自己哭泣。
许言走到对方身前蹲下身,揉着男孩的头说道:
“他不是战死,而是去了一个英雄聚集的地方。”
“在天上观察着你,期盼你长大之后,也能像他一般武勇。”
“保护全城父老乡亲。”
泪水在小男孩的眼眶中打转,他坚定道:“嗯!”
“我一定会做到!”
抬头看向房间外的天空,小男孩郑重道:“爹爹。”
“孩儿一定会加倍努力。”
“争取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士卒!”
“保护全城父老乡亲!”
掷地有声的话语响起,把小男孩的坚定意念充分展现。
许言环视一圈,家徒四壁。
斑驳的土墙好似随时都要倒塌。
棚顶上能够看到落下的光亮。
小男孩继续问道:“大哥哥,我母亲去城墙上送饭,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着男孩眨么的大眼睛,许言心底泛起一股心酸。
虽然没有查探,但他却知道,小男孩的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有可能是跳下城墙死去的那个,也有可能倒在血泊之中被叛贼砍死那个……
小男孩似乎读懂了许言的沉默。
低头的他攥紧双拳。
虽然万分悲痛,男孩却没有哭泣。
反而咬紧牙关,抬头噙着泪水郑重问道:
“大哥哥,你能带我走吗?”
“我想要学习杀人的技巧。”
“为亲人报仇!”
坚定的话语声从他弱小的身体里说出,男孩被愤怒充斥。
蹲在地的许言再次摸摸对方头,安抚道:
“你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照顾好爷爷。”
“然后听好新官府的各项政令。”
“若是后续我等继续留在这里,建立官学,希望你能跟随官学里面的老师努力学习文化,以及武艺等各方面学识。”
“嗯!”小男孩极为郑重点头。
“大哥哥,我一定听你的。”
“今后只要有机会,一定拼命努力学习!”
“绝不辜负大哥哥的期盼!”
稚嫩的声音却带着无比的坚定,让房间中的几个并州士卒很是触动。
许言走出房间,停下脚步交代道:“这家额外关照一下。”
随后他大步离开。
行走于街道之上,但凡院落中有动静的,许言便走入查探。
一行经过许多户渔阳百姓家中,没有任何一个还有壮年男子和女子。
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童。
而且,孩子多为女孩。
即使有男孩,也是八岁以下。
足以见城墙上的战斗有多么血腥。
八岁以上的男丁全盘登城参与战斗。
那么小的年龄,却需要手持武器与叛贼血战。
战争的残酷充分暴露。
跟随许言沿途打探的一队并州士卒无人不被触动。
亲兵队长感叹道:“总督。”
“若不是您拯救并州百姓,我等现在也处于这般水深火热之中。”
“处境只会比幽州百姓更加艰难,而不会好上半点。”
“但凡遭遇叛军席卷的地方,十室九空。”
“渔阳城这是有玄德带领反抗,才坚持到我等援军前来。”
“为城中老人孩童争取一线生机。”
“若是当地太守但凡有些胆怯,被敌人攻破城池,那便是比现在凄惨无数倍的人间炼狱。”
“成年男子都会被叛贼裹挟。”
“不服从的杀死,服从的以后便同是叛贼。”
“家中本就不多的财货和粮食全盘被抢夺一空。”
“女子还要惨遭羞辱。”
“老人甚至会被杀掉充当军粮。”
“孩童更惨。”
“叛军都是亡命之徒。”
“根本就不会留给孩童成长的时间。”
“小孩会和老人遭受同样的待遇,那便是成为行军口粮……”
话语越来越低沉,把混乱世道之中的无尽残酷描述而出。
这些事情都不是亲兵队长编造,而是他们经历过太多的事情。
听闻过周边其他郡县逃难之人哭诉太多的故事。
底层百姓深知,战乱带给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所以身为并州百姓的士卒,才会对许言的统治那么的支持。
他们从未经历过甚至听闻过那般安稳的日子。
并州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一个原本不会出现在他们生活之中的向往之地。
许言派人传递军令,一番探查之后,原本拥有六万多人的渔阳城,经过一番血战之后损失将近九成人口。
只剩下不到一万人。
如此巨大的损失简直触目惊心。
所有成年男子和女子全部阵亡,这般惨烈的结果让并州将士们无不愤怒。
虽然他们帮助渔阳城守住,没有被贼人祸害城中老幼。
但那些战死的男子女子,再也活不过来。
整个渔阳城伤筋动骨。
如果没有并州将士的保护,这座城池便会当场坍塌。
根本无从抵抗任何贼寇和胡虏的进攻。
渔阳城,名存实亡。
官寺大堂中,许言端坐于案后,低头查看郡志。
渔阳郡乃是幽州之中的人口大郡。
全郡人口超过三十万。
下辖八座县城。
但经此一役之后,死伤绝对是一个极其骇人的数字。
防守坚实的渔阳主城都已遭受这般打击,其他薄弱的县城怕是被贼人肆虐,已经不成模样。
许言合上竹简,继续投身于安民工作之中。
带领并州将士们给城中百姓分发粮食。
集中老人,实行各家互助。
官府给予一定口粮,使得老人们可以把孩童尽力养大。
傍晚,几个武将带领手下将士返回。
浑身浴血的几支队伍,根本没有带回多少俘虏。
多半击杀在旷野上,不留什么活口。
只有一些诉说自己是被叛贼裹挟的百姓,经过互证之后才免于受死。
张飞那支队伍更是一个活口都没留。
返回官寺,进入大堂中的张飞,浑身上下全部被暗红色的血迹沾染。
粗糙凌乱的胡须被鲜血粘连,变得更为粗犷野蛮。
使得张飞仿佛从阴曹地府之中爬出的恶鬼,极其骇人。
没有了往日的嘻嘻哈哈,没有了糙手糙脚。
张飞木讷的站在官寺大堂之中,两只铜铃大的眼睛直愣愣失神。
仿佛被叛贼偷去往日的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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