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总站，人来人往。

李如花踮着脚尖，不住焦急张望，直到谭小梅靓丽的身影终于出现，她几乎喜极而泣，用力挥挥手！

“小梅！小梅！”

谭小梅也瞧见她了，赶忙迈着高跟鞋冲过来。

“姐！姐！”

两人好几个月没见，双手紧紧相握，眼底都是闪烁泪光。

谭小梅打量她，帮她把发丝撩好。

“姐，你……你瘦了。对不起，我爸妈累着你了。”

李如花摇头，哭着道：“你上哪儿了？怎么打了那么多次电话都找不着你？大锤让俺发电报，俺也发了。俺等了你足足好几天啊！”

谭小梅歉意极了，皱眉道：“姐，对不起，对不起！我哪里想到家里会出了这么大的事……唉！老赵说隔壁省有一个大型的服装批发市场，货都是流行漂亮的款。我拉着他陪我去进货，一来二去一周多，还在那边玩了两天。刚到门口就看到电报，麻利就给你打了电话。”

“唉……”李如花摇头叹气：“咋就那么巧啊！”

她顾不得叹气，指着外头道：“走，赶紧回家去。姨父姨妈都已经出院了，昨天接回去的。这两天俺和大锤跑得脚皮都差点儿磨破了。庆幸的是老人家没什么事，都平安出院回家了。”

“麻烦你和姐夫了。”谭小梅跟着她匆匆走出车站，没好气问：“我哥和嫂子呢？我爸妈住院，他们连面都没露一下吗？”

李如花撇撇嘴：“两个孩子还小，你嫂子得留家里照顾他们。你哥整天嚷嚷有事忙，跑进跑出的，姨父和姨妈靠他照顾，估计得气得再次入院！”

“王八蛋！”谭小梅气呼呼：“回头我一定找他们算账！”

李如花翻白眼，有气无力反问：“行了行了，你还嫌你家里不够乱吗？现在是该大吵大闹的时候吗？”

“怎么能放过他们！”谭小梅冷哼：“我回家了，绝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

李如花罢罢手：“别嚷嚷，先回去看看姨妈他们吧。”

姐妹两人招了一辆三轮车，坐了上去。

谭小梅嫌弃擦了擦脚上的白色皮鞋，闷声：“这破县城连像样的车子都没有！上回还瞧见六轮小车，这回连影儿都看不见！”

“小县城跟省城自然没法比。”李如花道。

谭小梅搂住她的胳膊，总算有心思关心父母亲。

“有没有拿药吃？现在还住在老房子吗？房子还没卖掉吧？”

李如花摇头：“药拿了，两个老人都吃着。幸好只是着凉感冒，问题不是很大，烧退了以后就没事了。听说太贵，老邻居不想买。不过，你哥已经找了下家，说是供销社的王主任有兴趣买，想要重建弄成小楼房给他女儿结婚用。姨父和姨妈就那么一处老房子，他们不住那儿能住哪儿？”

“不许卖！”谭小梅冷着脸骂：“他们有本事就卖自个的新房子去，凭什么卖爸妈的老房子？！真特么混账！”

李如花疲倦叹气：“姨父和姨妈都已经同意了，你就别嚷嚷了。”

“同意？！”谭小梅气呼呼：“谁让他们同意的？他们怎么能同意？怎么？我哥说什么就什么，他们就不能自己有点儿主见吗？！他们究竟还要宠着谭小风到什么时候？！为了儿子，他们是不是真的连老命都不要了？！”

她最气父母亲这一点，儿子即便再差，也是他们眼中的宝。

儿子是娶儿媳妇，不是嫁出去，以后可以在他们身边孝顺着。

可她哥那种人是孝顺的人吗？他是那种不把他们的老骨头啃掉，绝不可能罢休的吸血虫！

李如花无奈摇头：“你别总往那处想，行不？姨父和姨妈是真的不容易。他们辛苦那么多年，省吃俭用好不容易买了那间房子在惠城落脚。他们除了那老房子，也没其他了。如果不是你哥和嫂子逼得紧，他们哪里舍得卖掉！”

那晚的情景她也在场，她知道姨父和姨妈真的是被逼无奈，不是故意要宠着儿子和儿媳妇乱来。

谭小梅冷哼问：“逼？他们能怎么逼？求他们了吗？下跪了吗？他们是在演戏，肯定是！我爸妈就是太老实，才会让他们哄几句就心软。按我说，除非他们拿刀，不然说什么都不许卖！”

“你懂什么！”李如花生气喝道：“他们如果真拿刀，姨妈和姨父都是一脚接近棺材板的人了，哪里需要怕！是你嫂子抱着默默要往楼下扔，逼姨父姨妈必须同意的！”

“……什么？”谭小梅目瞪口呆。

李如花粗声：“你嫂子抱着默默要从三楼的阳台往下扔，不同意卖老房子就扔默默下楼，他们母子都要跳楼去死！你说，姨父和姨妈能不同意吗？他们能眼睁睁看着默默被扔下楼？能眼睁睁看着儿媳妇和孙子去跳楼？！能吗？！默默还不到五岁，他才那么小，万一扔下去有个好歹，他们做爷爷奶奶的能不心疼？儿孙是老人家的命啊！他们能忍心看着默默被扔下楼！”

谭小梅愣住了，脸色白了白。

李如花哽咽：“你也不想想……他们失望又灰心……都去跳池塘了……如果不是那晚碰巧有人瞧见，姨父和姨妈早没了。他们都不会水，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会水的人下去，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咋不用脑筋想想？！”

谭小梅眼睛红了，低声：“……姐，我一时顾着生气了。”

“生气有个啥用？”李如花道：“你哥和你嫂子都疯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能那样，你还能跟他们拼了不成？别害了默默两个孩子。他们还那么小，多无辜啊！”

谭小梅一惯很疼爱两个小侄子，尤其是默默，打小就跟她住一个房间，亲昵得跟自己的孩子差不多。

“那——默默没事吧？现在怎么样？”

李如花摇头：“俺哪里知道啊！俺这几天跑医院跑工作，忙得一天睡不到三四个小时。俺是实在抽不开身，只知道他待在新套房那边，他妈自个带着。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他是他们的儿子，总不能真的害了自个儿子吧？俺是真的管不了，不然不会急忙忙让你回来。”

谭小梅吞了吞口水，皱眉问：“那我……我该怎么办？我肯定是不能同意他们卖老房子的！”

“别闹了，别逼坏你爸妈。”李如花叹气：“那天傍晚你不在场，没看到默默被挂在阳台上，哭着哀嚎挣扎，小手乱抓，害怕得小脸都青了……俺被吓坏了，姨父姨妈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

谭小风和史阿英为了搞煤矿，已经都跟疯了似的。

如果现在再来闹一场不卖老房子，别说其他，两个老人肯定会受不住！

好不容易从池塘里拽回半条命，又在医院躺了几天，可不能再受打击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