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御所,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职位,它既代表了鲛人族的族长,又是海神庭的主事人,海神的大祭司。
换句话说,大御所能够同时掌握鲛人族的政权,以及整个万诗遗海的民权,再加上万诗遗海本身就是一个半宗教化的城市群,这下就连兵权也归于大御所手里了。
手中几乎同时掌握了万诗遗海的军民政三权,大御所表面上是一个领导者,实际上更像一个地主,或者皇帝,还是有实权的那种!
这样的机制其实是有很大问题的,所以多年前,就有往届的大御所做出修改。她为军民政三大权力分别铸造了三把帝兵,她又怕这三把无法服众,于是用三把帝兵分别契约了三只帝级海兽。
于是,海只三帝兵就此问世,其所契约的三只帝兽也以海只灵的尊诲闻名天下。
以往,历届大御所都会把三件帝兵分别交给鲛人三脉的三位脉主,以此平衡权力。
可这一任不一样,自她上任以来,所有权力便归于她一身,她一人便足以代表万诗遗海的意志,于是,这一任大御所回收了那三件帝兵。
起初并没有人说什么,因为万诗遗海在她手里并没有衰落,反而发展得欣欣向荣。帝兵的出现是为了平衡权力,以免出现政治错误,但如果当权者没有犯错,那大家自然也不好让她交出帝兵。
大御所也丝毫没有把帝兵交出去的意思,刚开始大家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时间一久,就难免有人动了歪心思。
大御所手里权力太多了,需要分出一部分交给下属,以免出现错误。
大御所拥兵自重,想要将万诗遗海变成她的一言堂!
这样的声音开始在鲛人族内传开,最后甚至万诗遗海其他种族都有所耳闻。
迫于压力,大御所不得已将三件帝兵分了出去,或许年轻时期的大御所也没想过,这一举动会带来那么多麻烦。
无数势力开始明里暗里争抢帝兵,不仅因为它们本身强力至极,更因为这其中每一件都代表着万诗遗海至高无上的权利。
然而,事实证明,权力分化也有权力分化的坏处,灵渊脉和海月脉的少主皆死于这场乱斗,帝兵也自此不再契约帝级海兽。
帝兵的变化同样也引起了族内的惊变,高层诚惶诚恐,互相推卸责任,大御所一怒之下开始洗牌所有势力,整合权力。
然而世事远非想象那么简单,大御所真以为鲛人族内部团结一致,最终却发现一些乱党背后,少不得族老会的影子。
或许是权力下放惊动了族老们,原本应该超然物外的族老会,如今却几次三番争权夺利,插手族内事务。
总而言之,回收权力与帝兵的过程并不顺利,大御所愈发感受到族老会的黑暗手段。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皓月当空居然主动契约了新主!
帝兵主动契约的新主是仅存的粼妖脉少主,而且帝兵还同时契约了帝兽罗烟鲸!
这是个坏消息,皓月当空无法回收,万诗遗海的兵权落在了一个小姑娘的手里。
或许是年轻,又或许是叛逆,总之在族老会的作乱下,那个叫珥瑶的小姑娘掀起了一场变法。
不求神恩,唯图自强,想让众海嗣脱离对海神遗泽的依赖。这是个好想法,可惜,在有神的世界,这个想法未免过于天真。
凭借海神的遗泽,和万年的文明延续,他们才得以在万诗遗海栖身,若是没了这些,他们就是案板上鱼肉。
龙族本就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大御所断然不可能同意这样自断后路的变法。再加上那段时间,族老会作祟,为了回收统一所有权力,大御所的海神庭直接血腥镇压了所有混乱。
至于那位叛逆的粼妖少主,则被遣返,回到外海舔舐伤口。
之后的五百年,权力渐渐收归大御所,海神庭的独断专行让各城内部各家紧张,而大御所也在这五百年间和族老会不断斗智斗勇。
或许是受了珥瑶变法的启发,族老会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椼神,以此分化信仰。当万诗遗海的信仰不再纯粹,族人之间的罅隙就会变多。
更令人担忧的是,海神的确已有多年未曾显圣,回应信众,反观椼神,今年愈发活跃,现如今椼神神使更是已然驾临。
大御所并不好说什么,她是海神大祭司,同时也是万诗遗海的领导者。椼神于万诗各族而言,无异于天降强援,是黎明前的一线生机,她没有理由阻止椼神的信仰传播。只能秉持大御所的身份,站在海神庭这一边,做好身为海神大祭司的本分。
或许椼神的出现没什么不好,起码一潭死水的万诗遗海现在活跃了起来。
一处水榭内,幽月照在盛开的海魂香上,映得此地愈发清幽。
除了海神庭的亲信,极少有人来到这里,这里是大御所的寝宫,也是历届大御所侍奉海神之地。
如同渊月的双眸眺望天空,星辰云海此刻离她是如此之近,却又触不可及。身侧流云飘过,大御所坐在案前,看着身边的池塘。
当夜风吹过,云消雾散,池塘下现出的不是满池花泥,而是云端之下的海洋。原来这座水榭依凭于阵法,完全悬浮于高空,徜徉于云海。
万诗遗海十二座城池分则镇压四海,抵御外敌入侵,合则成阵,护卫海只之门,这是鲛人族对外的说法。但事实上,海只之门并不在万诗遗海的表层空间,而是位于万诗遗海的一处秘境。
而这座靠阵法支撑的水榭,则永远把守着秘境的出入口,因而历代大御所都常年停驻于此,既是为了侍奉海神,也是作为海只之门的最后一道防线。不经海神庭同意,极少有人能跨越虚空,找到藏在秘境里的海只之门。
嗒——
一盏茶被轻轻放在案几上,左使一身黑衣罩住所有身形,就连脸上都戴着面具,让人分不清雌雄种族,他(她)向来如此神秘。
“你说说你,本来想让你远走高飞,结果你反倒自己回来了!哎,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大御所叹着气,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的左使。
“对不起喵,我这不是放心不下你吗?你当年让我走,我就带着你给的盘缠在外面开了店,顺便帮你看着其他人。”
四下无人,左使突然出声,声音有些软糯,让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个软妹子。
“小主,我不想走喵~你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身边需要有人差使。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
左使伸出一双手,讨好的捶着大御所的肩,身后探出一条尾巴。
“你天性自由,不受世事约束,如今正应功成身退。我刻意放你走,你反倒不领情,还在这时候回来。这以后,你要是想走,恐怕也走不掉了。”
大御所有些无奈,她们之间的关系说是主仆,其实更像姐妹,毕竟她和左使不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但也算少年时期便同甘共苦的挚友。
左使天性活泼好动,又如同猫一般叛逆桀骜,注定不适合待在政局之中。五百年前,族内巨变,左使奉大御所之令,血洗了所有混乱势力。
后来,大御所也借着左使杀戮过多为由,将其流放,说是流放,但高层都知道,大御所这是想让这位左使远走高飞。
“走不掉就走不掉呗,在外海这些年,我没少受那些老家伙的气。他们不想让我走,我还不想放过他们呢!”
平日沉默稳重的左使,此时却如同娇憨少女,赌气似的做到大御所背后,伸出尾巴代替双手给大御所按摩。
两人背靠背坐着,都有些怀念,曾几何时,年少的她们也这样坐在海边,看着万诗遗海的港口千帆泊来,万船继至……
左使是和苏灵韵他们一起回到栖霞城的,不过不同的是,苏灵韵他们登陆后,就被安排进了驿站,而左使则直奔这云端水榭。
或许是找回了以前的感觉,左使也懒得罩着那一身黑袍子了,伸手一抓,把黑袍扔到一边,现出真身——居然是一只猫娘!
万诗遗海的左使不是个海嗣,反而是一只理应讨厌水的猫妖!这多少有点违反常理。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荒诞,左使是大御所年轻时从外面捡回来的。按理她应该当不了左使,毕竟这猫妖一不是本族人,二不是海嗣。
可偏偏这猫妖是早已灭绝的月影灵猫——自古猫妖就颇受各族欢迎,一旦落单,极有可能成为人贩子的目标。这就导致猫妖一族老是被人围猎,若非本身繁殖能力很强,猫妖可能已经灭族了。
而在这千万年的演变里,猫妖一族无数支脉被灭,其中就包括月影灵猫。当然,可能是被灭习惯了,猫妖这类种族学会了躲藏,于是便常常有什么猫妖被灭了,千万年后又重现于世的消息。
月影灵猫再度现世,说不得是什么震撼消息,但物以稀为贵,这独一份的月影灵猫待在大御所身边当个左使没什么不好。
两人背对背靠坐着,那根猫尾巴抽在大御所背上,看似是按摩,实则带点撒气的意思。
大御所感觉背被尾巴抽得生疼,感慨背后的故友还是那么任性不羁。一把抓住摇晃的尾巴,拉到身前像是哄小孩一样摸了摸。
背后的猫娘身子跟过电一样颤了颤,尾巴也不晃了,蜷起来裹住那双抚摸的手。
“不要赶我走~”
猫娘貌似很委屈,耷拉着耳朵。
“我哪敢赶你走啊!只是你天性跳脱,的确不适合这尔虞我诈的朝堂。待在我身边,你哪里也去不了,反而难受。”
大御所很清楚,猫妖虽然心思多,但都不喜欢和别人勾心斗角。尤其是自己这个左使还有点呆,指不定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哪里~”猫娘说着,语气弱了下去,她的确不适合勾心斗角,五百年前便给大御所惹了不少麻烦。
“我不管,我不想走。”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猫娘索性耍赖似的,抱着双手缩在原地,看起来像一只生气后蜷在一起的猫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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