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站立一旁的英子看到这里,不由又是一阵心酸,她知道,以周通平日那桀骜不驯,目空一切的高傲性格,若不是被逼到绝境,决不会如此低三下四的向人求饶。如今看到周通被逼的如此走投无路,心下着实有些不忍,只好再次出头。她上前挪了几步,怯生生地对二人说道:“二位要费掉他的飞针之术着实应该,只是倒也不必非要废其一臂。”
罗云遂问道:“依英姑的意思,当如何做?”
英子答道:“只要费其左手一指即可。小尼自知二位不欠我什么,可还是希望二位能给小尼我一点薄面,莫要伤这人过重。”
二人听了英子这话,互相对看一眼,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立即都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其实打从第一次英子出面为周通求情开始,二人对英子这种顾念旧情,以德报怨的举动已是钦佩不已,深受其感动。如今又见其屈身为周通求情,二人怎好拒绝,随即痛快地答应道:“英姑也应算是我二人长辈,竟如此屈身相求,我二人自无不应的道理,便依英姑也就是了。”英子听了,也是一脸的感动之情,低头向二人致谢道:“小尼对二位实是无以为报,只能日后在佛前多多为二位祈祷,求得我佛对二位的护佑。”
这时罗云的伤经过这一阵的疏通也已基本恢复,随即手执利剑,来到周通面前,伸手捱过他的左臂。周通眼见事已至此,自知反抗无益,也只好主动配合,将其他四指收起,独独伸出一指。将手掌放于地上,只见罗云手中剑猛的一起一落,周通的一指随即断下,一股鲜血瞬间流落地上。站立一旁的英子见状立即手拄拐杖急走过来,蹲下身子,顺手拿过周通丢于地上的长剑,然后撩起自己的衣衫用剑割下一块,随后抓起周通的伤手给他包扎起伤口。
伤口很快包扎完毕,英子却仍然抓着周通的伤手没有松开。二人对视良久,眼中不由都涌出了泪水。周通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英妹,你让周通情何以堪,周通不是人哪!”说着,突然伸右手抓住英子一只手臂直向自己的脸上搧去。只听啪啪两声脆响,英子用力将自己的手臂抽回,然后悲泣地说道:“好啦,就到此为止吧,回去好好养伤。听英子一句劝,回家安安生生过日子吧,不要再折腾了。什么出人头地,什么飞黄腾达,统统都是虚幻无用的东西。俗话说,知足者常乐,知足吧,莫与天争,莫与命争!”
英子一口气说完这些,慢慢站起身来,随后拄起双拐,一步步向禅房挪去。周通也站起身来,却并未马上离去,而是一直盯着英子那脚步蹒跚的样子,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这才长叹一声,缓缓转身,然后也带些瘸拐地向外走去。
周通离开静空庵,回到客栈住下。走进房间后便一头倒在了床上。本来想着静心好好歇息一番,可各种情绪却一下涌上了心头。愤恨、耻辱、庆幸、感动、悔恨,那可真叫个五味杂陈,自己也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总之,他觉得这次应该是他有生以来栽的最大的一个跟头。
过了好大一阵,他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心中也慢慢恢复了理智,开始思考下一步应该何去何从的问题。而英子在和他临分手时曾与他说过的那段话一下从他的心中涌现出来。尤其是最后那句“知足吧,莫与天争,莫与命争”的话,应该是英子的肺腑之言吧,伃细想来,还真是颇有几分道理。以他现在的地位,虽然离他一心所追求的出人头地目标还有相当′不小的距离,可在他周围所接触到的人中,也应算是一枝独秀,足可以引起他们的羡慕忌妒恨了。看来人的一生应该得到多少,上天早有定数,正所谓天命不可违,若硬是要和天争,不但争不来什么,只会撞个头破血流,最后落得个一败涂地、丢人现眼的结果。日前的天柱山之行和今日在静空庵的遭遇便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一想到这些,他好象一下有了一种豁然开郎的感觉,也骤然想起了在静空庵中英子对他说的那句:别再折腾了,回家安安生生过日子吧。想到这里,他长吁一口气,顿觉心中轻松不少。
可是,没等他他的情绪完全沉静下来,却又感到心中猛的一抽,他突然意识到,他如今即使想停手却已经停不下来了。因为初进山时巧遇翠儿罗云以后,他根据二人的行为,已经判断出二人来此的目的,从而做出了一个很完整的取宝计划,而他已经把这个计划细细写了一封长信,然后打发随从回去将信交于自己的父亲和岳父大人,估计二人巳经按照信中的要求在着手准备了。他忽然觉得如今自己好象已经骑到了老虎背上,想要下来却已经是身不由己了。他思来想去,好一阵纠结,实在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最后却又转念一想,心中却又出现了另一个想法,人们不是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这次能在那静空庵中死里逃生,也许预示着我周通时来运转,福报将至呢。就连圣人不都说过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吗?
其实细细考究起来,周通此时的这种心理在人们的行为中是普遍存在的,可以说绝大多数的人在某件事上面临两难抉择时,都会用尽心思找出一些对自己有利的理由来个自我宽慰。而此时的周通自然也不能脱俗。反正不管怎么说,当时确实已经骑虎难下的周通一想到这些,很快便又下了一个决心:那就再折腾一次。
再说跟随周通进山的那位随从,带上周通的书信,即刻骑马向来路奔去。一路之上扬鞭催马,不到一天便回到城中并很快来到周府。却只见到老少两位夫人正在家中聊些家常。二人见昨日才刚刚陪同周通一块出门的那随从这么快便一人回来,连忙问少主为何未归。随从据实以告,说是少主在山中要办一件正事,暂不能归,特写书信一封,让小人回来交于老爷。却不知老爷去了哪里?少夫人告诉随从,老爷去都统府去找老父谈事去了。那随从不敢耽误,随即又奔都统府而去。
在离都统府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十分宽敞的空场,这片场地是专供都统大人以及下属和他们的子弟们练武玩乐的地方,层次较低的人是没资格进入的。这位随从要去都统府正好路过这里。
那随从走到这里,发现埸中正有一帮年轻人在场中玩乐,他忍不住好奇,便驻足向场内张望了几眼。发现人群中便有都统大人的儿子巴拉图。原来他正在带领着一帮纨绔们利用骑马射箭摔跤等各种项目玩着下注赌博的游戏。
那随从一见巴拉图也在其中,立刻想到之前周通曾对他一再嘱咐过的此次行动定要瞒过巴拉图的话,心想千万不要被这丧门星缠住,赶紧转身便走。不料巴拉图却正好看到了他。因为周通平日出门总是将他带在身边,所以巴拉图自然也和他相熟。巴拉图一见是他, 立即喊着他的名字让他停下。那随从一看果然被他缠上,只好不情不愿的停住脚步。
巴拉图开口便骂道:“你这小兔崽子这么急急慌慌难不成是急看去投胎吗?快快过来,小爷我有话问你。”
那随从听了,虽然心中有气,却也不敢回言,只好在心中暗暗回骂两句,然后无奈地来到巴拉图身边。
巴拉图随即问他道:“我听说你那少主人去了什么九宫山,为何没把你带上?”
随从只好老实答道:“少主本是带着小人的,只因少主人有些私事要办,小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将小人打发了回来。”
巴拉图听了,则是一脸认真地问道:“该不是那周通在山中看上了哪个野丫头,嫌你碍事,将你打发回来了吧?”
随从连忙答道:“这事小人实是没有发觉。”
巴拉图听了,一脸轻蔑地说道:“哼,没有最好,若是他敢做出对不起我姐之事,看小爷我不剥了他的皮。”随从连忙答道:“小爷说的是,小爷您若是无事,小人我便告辞了,省得在此躭误小爷您赢钱。”说着转身欲走。
不料巴拉图却仍不肯放他,对着他斥骂道:“你们家是着火了还是死人了,如此急着要走,你是要去哪里?”
随从听了这话,心中虽然十分气恨,却也不敢发作,不过为了尽快离开这位爷的纠缠,心思一动,随即便想出了一个扯大旗,做虎皮的主意,说道:“小人是奉了少夫人之命,到都统府去请老爷尽快回家商议事情。因怕误了少夫人的事情,所以急着要走。”
这位随从知道,巴拉图对他这位姐姐的事还是十分看重的。随从的这一招果然有效,巴拉图一听这话,急忙说道:“原来是我姐打发你来的,你个兔崽子咋不早说,快滚吧。”那随从一听这话,如蒙大赦一般,急转身一溜烟般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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