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心怀天下,观尽天下英雄,何人为英雄?”杜威笑而不答,此时杜弼由屏风后面走出说道:“慕容少侠别来无恙!”慕容棹笑道:“我见老人家面容想起杜公子,可见杜氏家风忠义,高风亮节,秋风敬佩至极!”“来人,备宴,我要与秋风兄共饮几杯,秋风兄有所不知,是在下告诉叔父只有秋风兄解人危难,故此叔父派人寻访兄长,还望兄长莫怪罪!”“秋风有杜公子抬爱,愧不敢当,叔父所做所为令人敬佩,秋风不过顺应人心罢了!”
宇文赛罕早就饿的眼前发黑,有些坐不住的说道:“二位别互相吹捧了,无食之苦,未曾历经不成?”“嫂夫人,饭菜马上到!”慕容棹歉意一笑道:“拙荆不懂礼数,杜公子见笑!”“谁是拙荆?我还会编筐篮!”东方碧轻咳一声,宇文赛罕闭上嘴不敢说话,杜弼忙道:“小弟怠慢了嫂夫人,还望秋风兄海涵!”话音刚落,外面仆人端着菜走进来放在桌上,无非是韭,葫,薯蓣,还有几样野菜,苏,蓟,苋。最后上了一只鸡。“少侠,天灾人祸所致,没有鱼羊美味佳肴!”“老人家,百姓尚不能果腹,能有此盛宴秋风感激不尽!”
杜弼提来一坛酒说道:“有菜无酒岂是完美,今日我与兄长以酒中元论英雄!”大碗倒满放到慕容棹面前,慕容棹才想起时值中元节,(中元节,来源于道教一种信仰,中元是与上元、下元三者合称为“三元”。元者,始也。“三元者,气之本,正气者,道之宗,所谓“三元”,即天、地、水三种元素,佛教称为盂兰盆节,民间俗称鬼节,又称亡人节、七月半。中元节是中国传统祭祀节日之一。)不禁想起自己的祖父。杜弼接着说道:“秋风兄还记得宁窦吗?”“纥豆陵氏,又怎能不记得!”“刘曜大破长安就有纥豆陵内外的勾结,皇帝见城池不保才投降刘汉!”“纥豆陵在北疆混得风生水起,可惜汉室外戚如今竟然投靠异族!”
“秋风兄有所不知,纥豆陵族首领统窦与鲜卑拓拔部关系密切,自拓跋猗卢到拓拔六休,都对窦统尊重有加!”“拓拔部尚属刘汉附庸,仰人鼻息,北方部落多如牛毛,为何对拓拔部钟爱?”“秋风兄何为英雄!鲜卑族慕容部,拓拔部,乞发部,那个不是能征惯战的部族,刘汉虽灭大晋,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已动国之根本,以我看来已是强弩之末,石勒虽为汉臣,表面顺从刘聪,早有不臣之心,更有刘曜拥兵自重,内忧外患不久将国倾社稷崩!”
慕容棹放下酒碗道:“天下纷争,鹿死谁手难料,德才兼备,心怀社稷,忧民忧国才配称得上英雄!鲜卑虽勇猛无敌,生性多疑,彪悍,与中原儒雅相去甚远。石勒多用汉人贫寒子弟,饱读诗书在大晋却无用处,门阀士族掌握朝纲,皇帝不能左右,无奈之下投靠外族实现心中报复,可悲可叹!”“秋风兄,门阀历来已久,自大周武王分封诸侯始,各诸侯子嗣后人已为士族,相国公卿皆出其列,察举者多为士族,而非寒门世子,举孝廉者不过一二,乃皇帝沽名钓誉罢了!”“以文虚兄所见,如何为乱世之君臣?”“乱世则是朝纲败坏,国法崩溃,盗匪横行,民不聊生,五谷不收,为君者当以兵强将勇固守疆土,百姓安居,耕土种粮,国之基业。为臣者君副民重,助百姓开土泽鱼,固国根本。”
宇文赛罕看两个人说的兴起起身说道:“不叨扰二位,我寻一处安歇!”身后走过一名仆妇言道:“小姐,请随我来!”东方碧随着起身道:“我随同去,明日还得赴约!”慕容棹这才记起有人约请,随口一问:“杜公子,可知江湖追杀令,又是何人能下追杀令?”杜弼脸色微变,转而淡淡的说道:“秋风兄怎么问起此事,莫非秋风兄接到追杀令?”“不错,三道追杀令,最后一道是风陵渡嗜血狂魔楚若水!”杜弼笑着摇摇头说道:“嗜血狂魔另有其人,不是楚若水,几十年前太平道给每大家族三道令牌可调动太平道渠帅,为的是讨好各大士族势力,借此广收教徒,有士族暗中相助,朝廷才未过问,怎奈当时频频出现追杀令搅动的人心惶惶,据传共有二十一道追杀令,不出五年已用去大半,不想追杀令又出!”“如此是士族发出追杀令!”杜弼思索片刻,看看叔父杜威,杜威派人在后面取来一只银盒放到桌上,杜威打开盒子说道:“慕容少侠,此乃追杀令!”
慕容棹定目观看,一枚不大紫金牌子,长七寸,宽四寸,上云头,下矩形,两条飞龙盘绕,中间暂刻篆字‘见者太平’,“追杀令乃是太平道之物,莫非派出的杀手也是道中人?”杜威合上盖子说道:“太平道自大贤良师创立已有二百余年,各诸侯袭杀黄巾军为荣,进而得到朝廷升迁,太平道无奈混迹于民间免遭屠戮,为了重兴太平道,依附豪强绅士,如此一来倒是变为叛逆的帮凶,道徒尽数为勾心斗角的棋子,死伤无数,太平道欲收回追杀令又谈何容易!”“令牌落到正人君子手中可以抑恶扬善,若落在阴险狡诈者手中恐怕是连绵不绝的血雨腥风。”
杜弼叹口气,不知不觉中金乌西坠,杜威命人在桌角点四盏油灯,中间点一根玉烛,换过菜多了一尾鲤鱼,有仆人走进屋内问道:“主公,酉时(约下午五点--六点五十九分)宵禁,已关门闭户!”杜威点点头说道:“留二人值守,防火防盗!”“是主公!”仆人退出去,杜威又道:“侄儿陪少侠饮酒,我去内院歇息,少侠失陪了,住处已安排妥当!”慕容棹起身道:“秋风多有打扰,老人家见谅!”“少侠不必客气,年老体弱难为夜晚,告辞!”慕容棹打算歇息,杜弼正然酒酣只得作陪。
“万岁被俘到此,虽封为怀安侯,却受尽羞辱,真乃汉人之悲,兄长何不你我夜入宫府救出万岁?”此言一出慕容棹为之一震,大内森严想救一个人谈何容易,慕容棹轻叹道:“杜公子酒后失言,救出万岁又何处安身?”没想到杜弼愤愤而起,衣袖打掉桌角上的油灯,“我敬秋风兄侠而多义,固行此下策,只保的万岁性命免遭刘聪杀戮!”“琅琊王司马睿已然称帝健康,延续大晋国号,虽为同宗,岂能容下两位皇帝!”杜弼摇摇头道:“只保性命,无心于帝位。”“杜公子救出万岁又何处安身!”杜弼坚定的说道:“隐姓埋名于山中,我愿保护万岁一生一世!”“杜公子忠心耿耿,秋风愿助一臂之力!”杜弼起身离座跪倒拜谢道:“多谢兄长大恩!”“杜公子请起,我也是大晋子民,应尽绵薄之力!”慕容棹扶起杜弼。
事不宜迟,二人换好夜衣服,黑纱遮面,暗藏短刃止灭灯光,不敢走正门翻墙而出向东而去。大街上巡哨官兵来回走动,只得走小巷道奔皇宫而来。司马邺的府邸设在皇宫东门外,曾经是大将军王弥府邸,府门前挂着四盏灯笼,两队官兵披甲持戈列于两侧,明着是保护怀安侯,暗中监视司马邺,一行一动皆在刘聪掌握之中。二人一前一后绕到府西墙外,看左右无人,杜弼纵身落到墙头上,看怀安侯府前面黑漆漆一片,后宅有几点灯光,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静的令人倍感压抑。慕容棹跳到墙上,看不清地上不敢向下跳,顺着墙往下溜。
墙边上种着花草,落脚处几株木香,花开正浓,香气四溢。细小的声响惊动守夜人,二层院道房中出来两个人,手里提着灯笼向这边走来,两个人只是高举灯笼四下照,转了一圈回了屋。杜弼,慕容棹向后走到在后宅门前,丈高的朱漆大门紧闭,兽首铜环,八十四颗菊花钉。杜弼看两侧道房内肯定有人监守,拉一下慕容棹上房躺在北坡看正房灯光明亮,东偏房灯还亮着,两个人影映在窗户上。杜弼不敢冒然闯入,怕惊扰到旁人。此时正房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只木盆,有热气出来可能是洗脚水。
杜弼断定正房里住着的是司马邺,监守之人不可能如此的尊贵,杜弼跳下房,轻脚轻步轻轻推开门,闪身进来,正堂中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饰物,墙上挂着画,一个人正襟危坐,头戴红缨冲天盔,身穿丁字连环甲,下衬蓝征袍,足蹬龙头凤尾靴,杜弼不认识,慕容棹进来一眼认出是王弥画像,不禁怅然若失,相交相知,如今已阴阳相隔。杜弼已然进了里屋看清楚是司马邺跪倒在地口称万岁,司马邺不及弱冠之年,方才十七岁,听到万岁心中一惊,身在平阳朝不保夕,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前车之鉴,怀帝司马炽就是被刘聪所杀害。
司马邺慌忙在土炕上跳下双手扶起杜弼小声说道:“在此切莫以万岁相称,卿是何人?”“万岁,臣乃是京兆杜氏之后杜弼,今日前来搭救万岁出平阳!”司马邺何尝不是想离开平阳,怎奈刘聪派重兵把守侯府,出有卫队,入有管家,想离开平阳势必登天,此时窗外有人喝道:“是何人进了怀安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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