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师门师弟(1 / 1)

七十二道 执笔如仗剑 2796 字 6个月前

南宫少卿一直心系老师的消息,在得知自己还有一位师弟活着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他,了解北海边究竟发生了何事。

然而,一连几日都没有此人的消息。只是双儿通过冷家的人脉确定了江沐剑最后一次活动的地点确实是在双雪城。正当南宫少卿一筹莫展之际,却在菜市街意外地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剑气。

可惜来晚一步,南宫少卿赶到时只见到一具剑术高手的尸体和一地碎剑。他沿着血迹搜寻而去,正好遇上魏衙内和他的一众鹰犬走狗。

简单问了一句“可是你们使的飞剑杀人?”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南宫少卿缓缓起身,背身迎着风雪缓行。

惨遭无视的魏宫左瞳孔猛缩,眼中闪过一抹阴毒,平淡道:“杀了他。”

身后三十名门客除了一人手捧精致长剑,其余二十九噌的一声拔出长刀,一拥而上。

南宫少卿没有转身,只是长发飘起,轻轻抬起右臂,轻描淡写地抽刀一斩。

一道惊鸿自空中炸开,一里之内,三十人无人生还,只有风雪呼啸。

魏衙内咂舌道:“阿四,看出门路了吗?”

名唤阿四的捧剑仆人惊恐道:“十里剑……冷家的人?不过看他剑术应该是刚入门。”

魏宫左笑眯眯,歪头道:“这可有意思了,冷家这群贱民,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么说,莫叔便是这人杀的?”

阿四递出长剑,咽了咽口水,声音沙哑道:“公子回家,这里交给阿四。”

魏衙内接过那把长剑,一把将他推到身后去,“滚一边去,我要亲自收拾他。正好问剑大会快开始了,就用此人祭剑。”

阿四低头道:“公子小心。”

魏宫左冷笑一声,抬剑而出,狂妄道:“该小心的是他!”

锦衣华服的起手势出剑,剑势如龙,卷起一堆雪花,那剑内有乾坤大有名堂,疾掠如风雷,竟凭空捏造出一道龙卷,龙卷中心一点银芒穿刺而出。

始终背身的南宫终于停下脚步,按住手中黑虎刀出鞘半寸,面对如此气势汹汹地一剑,白衣竟敢以单手背刀格挡。

铛的一声,剑尖点在黑虎刀身微一屈,竟然将剑势回弹回去,身形腾空的魏衙内吃力握住双手,青葱如脂胜女子的十指破损流血,锦衣尽破。

“公子!”仆人阿四暴喝一声,脚尖在雪地划过一道深痕,身形一闪从南宫少卿头顶而下,双拳如锤,势大力沉地猛然砸向南宫少卿的颅顶太阳穴。

南宫少卿体内真气突然翻滚浩然,身侧一闪挣脱剑势,让那双拳轰的一声砸在地上。然后转息间双手托住魏衙内的持剑手,一股劲力灌入他的双臂,砰!

魏宫左双臂筋脉翻滚,痛不欲生。阿四护主心切,一个疾行划步,弯腰击打在南宫少卿的后背,连中数拳的南宫翻身一击铁膝,犹有剑势,直穿阿四胸膛。

仆人阿四的身体如箭矢向后激射而出,炸出一团血雾。

魏衙内魏宫左趁机拉开身位,吐了口血,抹了抹嘴,阴笑道:“娘的,本衙内运气还真差,竟然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碰到个一品高手。”

南宫少卿摸了摸身后衣衫上的拳印,感觉背部有些热辣酸涨,他望向已无一战之力的魏衙内,语气没有起伏,说道:“他不错,三品高手也能做到这种程度,比你这二品来得强。”

魏衙内吐了口血痰,阴森笑道:“怕了吗?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奴仆而已,你伤了我,你恐怕再无宁日,杀了我,才能死无对证,你杀吗?”

南宫少卿摇了摇头,收刀入鞘后,转身离去。

逃过一劫的魏宫左四肢瘫软在地上,看着天空飘扬的雪花,嘴角勾出一个微妙弧度,自言自语道:“今年的问剑大会应该会很有意思啊。”

————

冬花巷口西北方有座破败的寺庙,今日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一路逃亡的江沐剑终于缓了口气,轻轻地推开寺门,走进了正殿,正殿供奉着一位持剑上仙的石像,下方一张斑驳的桌几,搁置上一些寻常祭品。

江沐剑将手中墨绿的古剑虔诚地安放在台面,双膝扑地磕了三个响头,低声道:“多谢老师救命。”

叩首之后江沐剑缓缓起身,在给石像前上了两柱香,便打算去厨房做饭。却发现门口倚靠着一名布衣女子,虽是粗布衣服但也遮不住来人的天仙之貌,正是黄小姐黄茗嫣。

她低头道:“江哥哥怎么今日晚了些?”

江沐剑抹住嘴巴,单手负于身后,掌心一摊鲜血,笑道:“今天搜查更严了,摆脱花了些时间。”

“不对!”黄茗嫣眼力极尖,快步上前,将他的右手掌摊开一看,尖叫道:“呀,江哥哥,你受伤了?”

“不碍事的。” 江沐剑收回右手,解开包裹,见桃花酥已经被剑气碾的稀碎,惋惜道:“就是可惜这些吃的了。”

黄茗嫣哭得梨花带雨,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傻瓜,谁要这些啦?你要是有点什么事,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江沐剑神情木讷,“对不起小姐,我惹你生气了。不过我真没啥事,我可是剑仙弟子啊。”

黄茗嫣伸开双臂,钻进他怀里。

“好啦不哭,我看这糕点还可以做桃花糊,做给你吃,好不好?”

黄小姐带着哭腔重重地点了点头。

古语有言,留住一个人要先留住她的胃,江沐剑深谙此道。

晌午时分,当黄茗嫣看着庙内一桌热气腾腾的可口饭菜,两颊泪痕再已不见,她胃口大开 大快朵颐起来,丝毫再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江沐剑练剑平平勉强能有个从二品的身手,可是说到下厨做饭,妥妥的大宗师啊。

一桌饭菜食材简单却花样齐全,菜香飘古寺。

吃饱喝足后两人躺在破庙的一张不大的草席上,黄小姐身着素衣,却也难掩其大家闺秀的气质,她的头发乌黑亮丽,眼睛明亮如星辰,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哼起了小曲,声音悦耳动听,如同天籁之音。

她似乎并不在意所处环境的简陋,神情愉悦而轻松,她这种大家闺秀就像笼中的金丝雀常年困于金笼子里,不得自由。一朝飞出囚笼,便知天空辽阔,更何况心上人在身边。

而江沐剑则静静地躺在她的身旁,他的眼睛凝视着破庙的屋顶,显得心事重重。他今日除了出门买菜以外,更重要的是寻求出城的路子,困在城中被抓到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不怕死,可他不忍心让心爱的姑娘落入魔爪掉入狼穴。

黄茗嫣转过头来,看着江沐剑,眼中充满了爱意和温柔,看出了他的忧虑,贴心道:“出城……不顺利么,没事的,他们抓不到我们。”

江沐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没有的事……我找了董大哥,他说等问剑大会时城防会松,到时候他就能安排我们出城。”

黄茗嫣抿了抿薄唇,抬头望向江沐剑,轻声呢喃道道:“他可信吗?魏寻荣和冷家合力封城,不会给我们这种机会的。”

“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呢。” 他犹豫了一下,缓声道:“再说,总得试试吧。”

黄茗嫣眨巴眨巴柔美眸子,叹气道:“能去哪呢?”

“去南陵吧,江南也好,漠北也罢,总之找个谁也找不到我们地方,我陪你到老。”

终究是大家闺秀出身的秀气姑娘脸色红透,良久后才点了点头。

江沐剑歉意道:“年后便是问剑大会,就是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我……”

话未说完,桌几上的青叶子轻轻弹出剑鞘,古剑颤鸣。

黄茗嫣脸色微白,问道:“怎么了?”

江沐剑脸色铁青,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压低嗓音道:“有人来了。”

……

……

身材修长白衣刀客踏入古寺门槛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座剑仙祠,所祭之人正是他的老师凌若寒。

看着破败程度早已荒废已久,只是先前他瞥见此处炊烟袅袅升起,寺庙院子也有一些生火做饭的痕迹,他便怀疑有人住在此处。

南宫少卿手按腰间天问,径直走入大殿。大殿整齐规整,桌几上的香火刚刚烧完,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焚香味道。

他放缓脚步,警惕张望四周,见四顾无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轻轻将黑刀合入刀鞘。

就在那一瞬间,忽然身后寒光一闪,一柄古剑直直从身后刺来。

南宫少卿等的就是这一下,他一个轻巧地踢空翻身躲过,从天而降一脚砸在刺客的持剑手上,如同一把利剑钉在那人手背。

那人咬牙吐血,脚尖划过地面,一记侧踢飞出,想要将南宫少卿腰斩。古剑术?南宫少卿心中一凛,暗叹此人剑术虽然不俗,剑气却十分孱弱,根本近不了南宫周身。

那偷袭者江沐剑犹如剑势脚狼狈地落在空处,接着他只见白衣刀客一刀递出,寒气逼人,他连忙以古剑青叶子护于胸口,挨了南宫少卿四记连环飞踢,生生退了三步,强忍胸中闷血,以古剑撑地,在地板上划出一道火花才勉强稳住身形。

忽然他强忍气血翻涌丝毫不顾,气行逆海,双手隔空驭剑,让那青叶子横空飞起。

青叶子以极快的速度旋转了起来,整个空间都游荡着凌绝的墨绿色的剑气。

江沐剑面色惨淡,沙哑道:“就算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她跟你们回去。”

这时候藏在门口的黄茗嫣冲了进来,颓然无力死死咬住嘴唇,说道:“江哥哥不要,我和他们回去。”

江沐剑脸色决绝,两次强行使出一品高手都难以随心意随意掌握的飞剑术,以他三品的真气早已油尽灯枯。

南宫少卿见这一幕顿时一怔,他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不禁皱了皱眉,问道:“回去?回去哪?”

此话一出,轮到他两人愣在原地。黄茗嫣壮着胆子向前又走了两步,看了看这个面貌煞是好看的白衣少侠,提高了嗓音道:“你,莫非不是魏衙内派来抓我们的?”

南宫少卿眯着眼睛,问道:“你们是谁啊?”

江沐剑挑了挑眉,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全身大汗淋漓,一脸尴尬道:“误会啦?你又是谁啊?”

南宫少卿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古剑,眼神迷离道:“这剑哪来的?你刚才使的是古剑术吧,是谁教你的?还有这飞剑……”

江沐剑小跑上前,围着南宫少卿转圈,仔细端详。

南宫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微怒道:“你干嘛?”

江沐剑神神叨叨地摇了摇头,喃喃道:“像,真是像。”

南宫少卿一脸狐疑,道:“像什么?”

闻言,江沐剑弯下腰去,手持青叶子,作了一个拱手剑礼,咧嘴笑道:“老师说的没错,你果真是这世间最像他的人。久违了大师兄,我是你的小师弟江沐剑。”

南宫少卿愣了一下,问道:“你真是老师新收的弟子,我的师弟?”

江沐剑拍了拍胸膛,郑重道:“千真万确,我江沐剑以我娘亲的名义起誓,对万古剑道起誓,只要我还拿剑一天,就绝不骗人一句。”

黄小姐走到他身旁,朝南宫少卿微微作揖,行礼道:“公子,我为他证明,他真的从来不说谎的。”

南宫少卿将行礼的二人扶起,点头道:“江师弟,这位小姐,我信你们。既然老师将青叶子都给了你,还有什么是更好的证明呢。”

听到这话,江沐剑双膝跪地,泪水夺眶而出,“师兄,我没有用,眼睁睁看着老师在北海西去……”

黄茗嫣看江沐剑一哭自己也是万般心疼,也跪了下去,用手拍拍他的肩膀。

南宫少卿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老师……有他自己的选择,这事不怪你的。”

江沐剑擦了擦眼泪缓缓起身,望向身边的黄小姐,黄小姐心领神会,走进身后房间。

片刻后,黄茗嫣双手捧着一个剑匣走到南宫面前。南宫一脸狐疑,看了看江沐剑,问道:“这是?”

“师兄,打开看看。”江沐剑答道。

南宫少卿接过剑匣,轻轻打开,一柄通白如雪的剑出现在眼前。这剑他再熟悉不过,是他人生前十余年的佩剑,也是陵若寒送他的入门之礼,十大名剑之一的白鹤行。

“白鹤行?”南宫少卿面露喜色,看着与自己并肩作战十余年的老战友,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之情。

他轻拍剑匣,取剑单手旋转剑柄,轻抚剑身,随意向空中刺去,激起阵阵轻尘。他看着完好无损的剑刃,疑惑道:“这剑不是断了吗?”

“是断了,是小姐替它重铸的剑刃。”江沐剑答道。

南宫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黄小姐,这位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竟然已经有了一身铸剑大师的本领。他双手抱拳,郑重行礼:“多谢!”

黄小云一愣,显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微微回礼。

江沐剑指了指剑匣子内格,说道:“匣子里还有一本剑谱,这是老师留给你的,据说是找四大剑宗之一萧如剑抢来的剑法心得,听说师兄从前用剑,如今用刀,没什么比萧如剑这位大宗师通晓这刀剑互通之法了,你好好看看吧,对你也许有帮助的。”

“噢对了,老师有话让我带给你。”

“什么?”

“剑道或者刀道都不重要,他要我告诉你,什么也比不上走好你人生的道。”

一语掷地有声。窗外风雪呼啸,白衣刀客站在庙中沉默许久。左手一柄白鹤剑,右手一柄天问刀。眉心一道紫莲,一点黑色剑印。

南宫少卿嘴唇微动,泪水扑面,念叨了几个字,在风雪声中模糊不清。

老师啊老师。

————

在冷府明镜窗前,双儿放下手中的来信,她的脑袋耷拉在窗栏上,望着外面雪白的景象,轻声嘀咕:“十七哥哥怎么去了那么久?不会有事吧?”

她摇了摇头,试图打消这种担忧的想法。如今,南宫已成为万中无一的一品大高手,即使遇上大宗师也有自保之力。更何况,这里是冷家地盘,谁敢公然挑衅剑都第一家族的贵客?

难不成真敢当十里剑侯冷君山老了,提不动剑了?

比起这个,冷双儿更担心南边的情况。刘子明从南陵飞鸽传书,称一切安好,让她不必担心。然而,冷双儿非常了解她的义兄,每次这样说,便是刘子明要闯祸闹事的预兆。

她轻轻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抿了抿唇,略微失神道:“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还怪想念他们的,无论如何,要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