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其上斑驳的尘埃簌簌抖落。血气顺着石门汹涌而出,在石门上留下一道道晦涩难明的纹路——那是属于关山槊的神纹。
一股强大的力量自石门被推开的缝隙中奔涌而出,回馈至魏来体内,一种难以言喻却通体舒畅的感受在魏来的经脉中流淌。
轰!
一道道神门的轰鸣之音激荡开来,魏来的身形于彼时彻底与关山槊重合。八道血色神门闪耀,盘踞在他周身,不断地轰鸣、共振,最终那声响竟隐隐有压过漫天雷霆的态势。
“天狼破!”
一声怒吼自魏来,也自关山槊口中响起,恶狼虚影骤然凝实,天狼槊裹挟着恶狼之躯,猛然呼啸而下,直逼那黑龙面门。
黑龙双眸燃起烈焰:“你以为我还会败在相同的招数之下吗?!”
地面的黑色江水在他的怒吼之中犹如得到敕令,全部涌向黑龙,缠绕在他的躯体之上。冥境黑水虽未臻成熟,但却能够有效地削弱天狼槊的攻势。那血红的长槊被黑水与雷霆阻隔,迟迟难以触及黑龙的肉身。
魏来与关山槊的脸色均变得有些难看,他们深知这般状态仅能维持十余息的时间,一旦无法击退黑龙,关山槊的力量便会消退。
“他比上一次交手时强大了许多,似乎已触及圣境的门槛。”关山槊沉重的声音在魏来的脑海中响起。
“前辈有什么办法吗?”魏来问道。
关山槊却沉默不语。
魏来面色阴沉,以他的修为自然难以分辨黑龙究竟强到何种程度,但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关山槊的吃力与震怒。
魏来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他极度渴望帮到关山槊,拼命催动着自己体内的力量,注入到那天狼槊中。可即便依仗着八十枚神血推开的神门,所爆发的力量,在这样级别的大战中,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魏来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关山槊的力量愈发虚弱,与黑水雷霆撞击在一起的血光逐渐暗淡,似乎已然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还有什么办法?
魏来在心底暗自思索。
还有什么力量能够动用?还有……
就在这时,魏来的心头猛地一震,他想到了自己胸膛处的佛骨舍利。
“前辈!”魏来在心底低声说道。
关山槊此刻与魏来心神相通,根本无需魏来说完,他便明了魏来的心思。
“我能够强行取用那舍利中的力量,但如今的我没有实体,依然需要通过你的肉身才能将那舍利中的力量显现出来。”
“而想要达成这一点,我得在你的神门上铭刻这舍利中的神纹。虽然你那道神门强大无比,甚至能够容纳下我成道的圣纹,但若是再加上这么一道的话……”关山槊的声音略显低沉:“神门被撑爆,要么身死道消,要么修为被废,终身再无登临山门的可能。”
“前辈以为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魏来却没有诸多顾虑。
关山槊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闷声说道:“好!”
此语一出,一股血气在魏来体内涌出,包裹住了魏来胸前的那枚舍利。舍利轻颤,随即金光大放,根本不等关山槊催动,那金光便自主顺着血气涌入魏来体内。
这般变故令魏来始料未及,还未待他有所反应,那股力量便穿过了魏来的四肢百骸,直入魏来胸口处的神门。
神门上铭刻着的血色神纹开始跳动,似乎焦躁不安。
金光奔涌,很快便覆盖了整个神门。在那金光的包裹下,石铸的神门开始颤抖,上面的血色纹路开始褪去,被尽数挤到了神门的右侧,而那金色的事物则盘踞在神门的左侧,一道道金色的神纹开始在那神门上浮现。
神门在金光的包裹下开始发生某种变化,组成神门的石料表面开始出现几道裂纹,而后那些裂纹蔓延开来,一层层石屑掉落,金色光芒大盛,左侧神门上的金色纹路瞬间被雕刻完成。
魏来只是看上一眼,便觉头痛欲裂——那是某种比关山槊的传承更为高深的神纹,高深到哪怕看上一眼,也会被其中的玄妙所震撼。
魏来的周身开始传来一阵难以名状的剧痛,像是被利器一次次刺入,又像是被烈火灼烧。关山槊未曾告知魏来,一道神门很难容纳两道神纹,尤其是这两道神纹还是圣人留存的圣纹。更不可能的是,这两道圣纹本就相互抵触——一个是佛家的慈悲为怀,一个是兵家的杀气腾腾。
他并非有意加害魏来,只是他清楚,就算魏来知晓这一切,以这个少年的心性也定会选择奋力一搏。
巨大的疼痛让魏来的额头上布满汗迹,他双目赤红,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神情狰狞。
神门的颤抖愈发剧烈,似乎无法承受两道圣纹的力量。
开启的石门开始隐隐有了闭合的趋势,神门之上的裂纹也不断蔓延,转眼便要覆盖整个神门。魏来明白,一旦神门闭合或者裂开,便再也没有开启的可能,而他也会死于老蛟蛇之手。
魏来努力想要控制神门发生的巨变,可他的力量与神门上闪烁的金色光芒相比,实在太过微弱,他根本难以真正改变什么。
神门缓缓闭合,魏来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迅速流逝。
剧烈的疼痛让魏来的神智逐渐趋于模糊,他的眼皮犹如千钧之重,而那黑龙却在此消彼长之下攻势凌厉,漫天的江水与雷霆压过了天狼槊上的血光。
“小子!不要睡!”关山槊的声音响起。
这让魏来清醒了几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心底最终生出了绝望。
那佛骨舍利中的力量太过强大,哪怕是他以八十枚神血洞开的神门也难以承受。想要改变当下的状况,除非他能再凝聚出更多的神血,可是神门已开,哪还能凝出神血。除非有什么灵丹妙药……
想到此处的魏来忽的一个激灵,他伸手从自己的腰带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自己眼前。
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白色丹药。
铭血丹!
他六岁那年,他父亲给他的铭血丹。
他将之交给了刘衔结,十年后刘衔结又将其还给他。
冥冥之中似乎存在着某些指引。
魏来在那一瞬间没有心思去细想这枚铭血丹是否真的能够改变自己的处境,他张开嘴一口将其吞下。铭血丹入口即化,一股热气在魏来腹中升起。
金色的光芒在那一刻于魏来体内绽放。
某种超脱现世的幻境忽然在魏来的眼前展开。
……
他看见了滴水的神牛庙中,斑驳的神牛石像里,一头青牛颈项处悬挂着一枚佛骨舍利。他身前破烂的神台上摆放着一个供奉贡品的瓷盘,盘身上放置着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舍利中淡淡的金光萦绕,分出一缕落在那丹药上,一日又一日,转眼便是十年。
画面忽然抬高,他冲出了神庙,也冲出了滚滚的乌盘江,以一种立于天际的视角俯瞰整个乌盘城。城里的百姓忙碌不休,人群来来往往,炊烟升起又熄灭,熄灭又升起。
太阳西升东落,江水由东向西奔流不止——时间开始回溯,眼前景象开始变得如流光般迅猛。
乌盘城渐渐缩小,江水退去,破烂的神庙浮出江面,变得崭新。
乌盘城化作了乌盘镇,江水中有鬼怪游荡,一个和尚与青牛在江边漫步。
而后,魏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西方,在某种巨大力量的驱使下,他的身子或者说他的意识开始朝着西方飞速前行,他的眼前如流光般闪过诸多景象,有巍峨的城池,有高耸的山脉,有流转的星辰日月,有甲胄鲜明的铁甲雄师。
但很快这些景象都消失了,他穿越了一片无垠广袤的雪山。
魏来隐约记得他在某本书上曾读到过这样一座雪山——玉珏山!
那是一座绵延万里的神山,一座横在北境与西境之间的天堑。
他要去到西境了。
这样的念头在魏来的脑海中忽然升起,而眼前的景象也在那时猛然一变。
漫天飞雪消失不见,耀眼的金光如初升的艳阳一般射进魏来的双眸。
他看见了传说中直插云霄百丈一佛的灵山,他看见了通体金铸倚着神山而建的梵天城,看见了围着梵天城六方而建的巨大六道神像。
当这些只在文人的志怪故事以及那些已经难以追溯的古籍上出现的东西真切地展现在魏来眼前时,魏来终于确定。
他真的来到了西境。
传说中生有佛国的西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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