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魏来被客栈外嘈杂的马蹄声惊醒。
昨夜,孙大少爷终于如愿推开第一道神门,兴奋得大喊大叫,非要拉着魏来前往酒肆,嚷着要饮酒庆贺。
魏来从小到大,喝酒的次数寥寥无几。他实在架不住孙大仁的热情,被强行灌下三杯酒后,便彻底失去意识。晕晕乎乎中,他不晓得之后自己喝了多少,又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两人聊了众多话题。
有关乌盘城,有关呂砚儿,有关这个世界——大抵每个男孩都如此,酒后的话题总离不开女孩与世界。
随后发生的事,魏来更是记不清晰,连自己如何回到客栈房间都不清楚。
当然,他更想不到,睁开眼时,眼前会出现这样一张面若桃花、皓齿红唇的脸——竟是纪欢喜!
魏来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坐起身,一只手下意识往外伸,却扑了个空。
“公子是在找这东西吗?”纪欢喜丝毫没有向魏来解释眼前状况的意思,轻轻一笑,将手中的物件在魏来眼前晃了晃,然后眨眨眼,那如含秋水的双眸笑意盈盈,意味深长地看着魏来。
魏来眉头紧皱,伸手欲将那物件夺回,可对方显然早有防备,极为迅速地把手收了回去,让魏来扑了个空。
“想不到公子与那位小侯爷的交情深厚到这般地步,这虞家祖刀都能相赠。说实话,人家现在都有些怀疑那位小侯爷到底是喜欢男人多些,还是女人多些。”纪欢喜把玩着手中那把藏锋于鞘的刀,笑眯眯地盯着魏来说道。
“姑娘私自进入他人房间,又取走他人之物,这似乎并非君子之举吧?”魏来眉头皱得更紧,想要从床榻上站起来,可脑袋晕眩得厉害,他满心疑惑自己昨日到底喝了多少,怎么到现在还未醒酒,还有那罪魁祸首孙大仁又去了何处?
“公子这话说得可太伤人家的心了,公子难道忘了昨夜对人家做了什么吗?”纪欢喜一脸幽怨地看着魏来,泫然欲泣地说道。
魏来一愣,心头一震,仔细回想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或许是饮酒过多的缘故,魏来对于昨日的所有记忆只停留在孙大仁一脸落寞地高声说道:“那赵天偃算个什么东西!不就命比老子好点吗!?他这样的小白脸我见多了!以后肯定是个负心汉!砚儿总有一天——哇!”
接着酒水从孙大仁嘴里涌出,魏来见他那模样,指着他一阵憨笑……
所有的记忆在此刻戛然而止,然后就跳到了眼前这张幽怨的脸蛋上。
魏来被纪欢喜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被褥下的身子——穿着衣衫。
魏来松了口气。
可这番举动终究没逃过纪欢喜的眼睛,女孩大概猜到了魏来的心思,她眯着眼睛掩嘴轻笑,脸上泛起阵阵绯红,似乎颇为娇羞,嘴里更娇嗔道:“人家看公子平日里一本正经,怎的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些事情?”
魏来哑口无言,平心而论,他并不喜欢眼前的女子,尤其是经历了昨日之事后。但这女子有种洞察人心,且能在短时间内掌控话语权的能力。他不愿如此,索性沉下脸盯着女子说道:“姑娘若是无事,就请放下我的刀,然后离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怕有损姑娘清誉。”
纪欢喜脸上的幽怨之色愈发浓重,她低眸说道:“人家又是给公子擦洗身子,又是给公子带来早点,哪还有什么清誉。”
不得不说,此时的纪欢喜,那模样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
魏来面色不善,因宿醉产生的眩晕感好了一些,他站起身,深知这女子最擅长迷惑人心的把戏,不会再受其蛊惑,看向纪欢喜,正要把狠话撂出。可眼角余光却瞥见房中不见孙大仁的身影,他心头一跳:“孙大仁呢?”
“公子的朋友吗?”纪欢喜眨眨眼,似有深意。
“你要对他做什么?”魏来暗叫不好,脑袋中最后一丝晕眩感也因这突然涌起的警惕而彻底消散。以孙大仁的性子,怎会容忍女子出现在这房间?就算打不过,也得咋咋呼呼地吼上一番,把龙绣跟刘青焰招来才对。此刻三人都不见踪影,其中定有蹊跷。
“公子想见他啊?那公子吃过早饭,我就带公子去见他好不好?”纪欢喜说着指了指自己放在一旁木桌上的食盒。
“姑娘,你我都清楚彼此是怎样的人,想要什么直说就行,何必这般惺惺作态,浪费彼此时间?”魏来皱眉说道,对纪欢喜这套“送早饭”的做法已心生厌恶。
魏来把话说得很明白,可纪欢喜似乎打定主意装糊涂。她低着眉头,满是委屈地说道:“公子好生奇怪,说要去寻朋友的是公子,人家答应带你去见公子的朋友,只是担心公子昨日宿醉,若空着肚子出去怕对公子身体不好,所以让公子吃了早饭再去,怎么在公子心中就成惺惺作态了呢?”
魏来无奈,咬了咬牙,为了孙大仁等人的安全,干脆坐了下来。纪欢喜见此,欣然一笑,走到饭桌前,将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碗热粥,递到魏来面前。魏来不疑有他,仰头将那一碗热粥几口饮尽,随后看向身旁的女子,说道:“现在可以带我去见他们了吧?”
“公子喝得这么急干嘛,人家可是熬了一个时辰才熬好的肉粥。”纪欢喜责怪道。但见魏来面色阴沉,她倒也识趣,收起再多言的心思,将那把长刀递到魏来面前,又收起食盒,说道:“走吧。”
魏来将白狼吞月负在肩上,跟着纪欢喜走出八方客栈。
刚上街,魏来便感觉古桐城街道上的行人纷纷朝他投来目光,其中不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之人。
魏来觉得古怪,与他并肩而行的纪欢喜回头瞟了魏来一眼,笑道:“公子现在可是这古桐城中的名人了,昨日的神武之事早已在这古桐城传开,百姓们都说公子是个为民办事的好官。”
魏来闻言一愣,很快便想明白,自己带着白狼吞月去找胡家的麻烦,在百姓心中,他自然代表着虞家,而虞家代表着朝廷,代表朝廷自然就是官。魏来苦笑摇头,对此不置可否。
很快在纪欢喜的带领下,魏来随女子来到南阳街。
今日的南阳街颇为不同,街道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连行路都需小心翼翼。
“朝廷派来宣读圣旨的钦差已经到了,这些百姓都是来看热闹的。”纪欢喜似乎看出魏来的疑惑,在他身旁轻声说道。
魏来反应过来,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才辰时刚过,朝廷的大人物们倒是准时。
见魏来不语,纪欢喜又说道:“公子今日便要走?”
魏来皱眉,说道:“这与姑娘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纪欢喜笑了笑:“人家只是想提醒公子,这天下之事,不平的也好,平的也罢,多如牛毛,不是每件事公子都能管,这圣旨一下,敕令便成。古桐城中的那几尊阴神一散,古桐城就不再是古桐城了。公子明白我的意思吗?”
“纪姑娘,我记得很明确地拒绝过你,我是不会帮你说服江浣水的。”魏来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有时他真不太明白这女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清楚,是天下的女人都如她这般难以捉摸,还是天下就她纪欢喜独此一家深藏不露。
“公子这话说得好生让人家伤心。”
“做说客是人家的公事。可除了公事,人家难道就不能做些私事吗?”
说到此处,纪欢喜忽然低下头,面色绯红,双手把玩着自己的衣角,低声呢喃道:“人家好像有点喜欢上公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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