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云说得笃定,桌上的四人一下子陷入深深的沉思,脑海中是莫大的震惊在冲击着他们的认知。
那说书人明显产生了不小的共鸣,叹息道:“可惜有什么用,穷不跟富斗,富不跟官斗,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们这些老百姓如何能伸张正义?”
江雁云听着也故意垂下头,又道:“说得也是,不过我瞧着大将军可能不止是以权谋私、贪功谋利这么简单……”
她语气明显顿了下来,桌上的气息一下子陷入阴谋的诡谲中。
那四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睛中看出惊人的真相。
说书人左顾右盼一眼,手指往掌心一勾,招呼其余人围上来,然后低声对江雁云说:“你的意思难不成是……”
字眼到了嘴边,却迟迟吐露不出,眉心紧皱,堂堂男儿,竟露出又惊又惧的神情。
江雁云了然点了下头,补充道:“各位都是京城里常来常往之人,前几日,有老百姓在城门大喊慕家军,天子脚下,天子的军队何时姓慕了?这般大胆妄为,野心昭然若着!”
那四人倒吸一口冷气,朝代更迭,最苦的莫过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
江雁云还在添油加醋地说着,正在兴头上,丝毫没注意有人往她这桌靠近。
“大将军义薄云天,岂是尔等小人可背后妄下定论、信口雌黄!”
一道清冽的男声从四人之外传来。
慕鸾抬眼看去,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剑眉星目,相貌堂堂。
明明是冷然的五官,却带了几分书香气质。
让人错以为这位俊逸的男人只会纸上谈兵,不曾染过血腥的痕迹。
慕鸾眸中深意一闪而过,在他看来的瞬间起身,由云鹤护着退到一角落,很好地将身影隐没在人群中。
江雁云神色明显一顿,没想到会有旁人插话进来,她眼神一闪,看向那人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位小弟是拿了将军府多少好处,竟如此袒护他。”
那人面色一沉,冷声喝道:“放肆!”
他声音嘹亮,一时之间将周围人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去。
热火朝天的氛围渐渐随着这边的动静而趋于平静。
大家都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你说乔富贵救驾有功,此事几乎无人知晓,既然这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你一个酒楼小二又是如何知晓的?”
男人脸色威严,犀利的鹰钩鼻十分醒目,一袭深褐色外袍显得古板又严苛。
江雁云不识得此人,只以为是为将军府打抱不平的蠢货。
环顾一眼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既然事已如此,她不介意今日就将这把火烧开了。
她扬着下巴,脸上的胖肉抖了抖,不耐烦,道:“我姑母与乔富贵曾是旧识,她说,这是乔富贵生前所言。”
慕鸾一脸嘲弄,这江雁云简直比说书先生还了得。
无中生有,生出舅父、姑母来,一问缘由又推给已经死去的乔富贵,左右死无对证。
男人脸色不变,沉声道:“既如此,那你就带我去见见你姑母,顺便叫上你舅父,我来好好断一断乔富贵的冤假案!”
江雁云闻言,不由轻蔑一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晃着脑袋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男人怒目而视,就听她又自顾自说道:“他慕思年豢养私兵是真,否则城门外的流民为何要称慕家的军队为慕家军。
乔富贵当年救驾有功,这事他内室儿女皆知,一问便知,慕思年野心勃勃、居功自傲、拥兵自重,迟早是大周之患。”
她说得滔滔不绝,却没发现,自打眼前的男人出现后,身旁原本和她站在一条线上的四个男人始终缄默不言。
那说书人还有意冲她眨了眨眼,想去扯江雁云的衣角。
她全然不知,甚至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形容,“我这是替乔富贵抱不平,也为我们普通百姓担忧,慕思年包藏祸心,大家说,是不是应该好好查查他。”
围观群众中响起细微的议论声,有关于她自己的,也有关于慕思年的,甚至还有人在说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
江雁云尚未听清内容,人群中便有人开口道:“你这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猢狲,大将军于城门外施粥搭棚救济流民,此等善举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所谓的慕家军也不过是有人一时口误罢了,如今却被你这小人当成把柄,不知意欲何为?”
“就是,胡言乱语,侍郎大人就应该将他逮捕了去才是。”
江雁云这才发现局势有些微妙,她不仅没将脏水泼到大将军府里,似乎还惹了一身骚。
更让她不安的是,人群中高喊“侍郎大人”的声音越来越高。
不行,今日这情形有些不对劲,若是把官府的人引过来就麻烦了!
她下意识便想偷偷溜出月满楼。
可脚下刚一动,周围瞬间围上来三四名腰间戴着佩剑的衙役。
江雁云有一刹那的慌乱,这里怎么会有衙役出现?
不待她反抗,便被一左一右扣住了肩头。
这时,眼前的男人不紧不慢从亮出手中的令牌,道:“我乃刑部侍郎顾成峰,你无凭无据便冤枉大将军杀人灭口,可知后果?”
江雁云蓦地瞪大眼看着自称刑部侍郎的男人。
没想到好不容易从将军府出来一次,事没办成,还踢到了硬板,当下顿时觉得气血翻涌,头晕目眩。
可她不敢真晕了去,挣扎着朝顾成峰吼道:“谁说我没有证据,乔富贵的死便是证据,城西廊头下的林大夫可以证明。”
此话一出,大堂内瞬间鸦雀无声,直到有人惊疑出声,“这声音怎么突然变成女的了?”
顾成峰剑眉微凛,扫了眼一旁的衙役。
那衙役立即上前查看,很快便将江雁云脸上的假胡子一把撕扯了下来。
顿时,又是一阵吸气声,“竟然是妇人!”
“唉,这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哦,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妇人,乔富贵的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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