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落衡回眸朝他看来,见他神色凝重,又返回随着他的视线梭巡一番,不解道:“顾大人是在看什么?”
顾成峰收敛心绪,微微摇头,道:“无事,大概是我多心了。”
彼时,慕鸾已经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有顾成峰在,江雁云插翅难飞。
从慕府出来,慕鸾便让云鹤派人将证物和招供词秘密送到刑部侍郎顾成峰那。
顾大人和大哥关系不错,前世在府中曾见过几次面,是信得过的人。
让她诧异的是,父兄竟然也收到消息匆匆赶去。
唯恐被父兄发现,自觉没有留下的必要,她便悄然从月满楼后门离开。
马车缓缓前行着,刚到门口便听见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有人撩开了门帘,慕鸾拿着手中的毡帽弯腰走出,往府门前瞥了一眼,下意识扶住一只手臂,下了车。
她刚想问云鹤,发生了什么,抬眸间蓦然看见一张熟悉的俊颜。
“怎么是你?”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是始料未及的错愕。
云鹤就站在一旁,剑眉紧拧。
方才马车刚停下,就连他都没看清眼前的男人是怎么出现的。
若不是小姐交代,不得伤了此人,他早就拔刀霍霍。
也不知小姐为何要罩着这个男人?
君昭垂着眸,下颌线紧绷,一副怕被责怪的形容,道:“属下来接小姐。”
慕鸾静静看他,似乎是在揣测他这话有几分可信度,这般乖巧懂事的模样,就是连她都惊愕地无言以对。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不远处一声嚎叫拉回了她的心绪。
见小猫的心思被转移,君昭缓缓抬眸,幽幽盯着那细白的脖颈,眼底是一闪而过的不悦。
小猫就没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的吗?
慕鸾眯了眯眼,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乔远安。
他被几个衙役模样的人扣住,戴着镣铐枷锁,坐在地上撒泼。
“你们凭什么抓我,这里可是大将军府,你们也敢放肆,小心你们的狗命。”
他身边还有个哭哭唧唧的女子,是乔依柳。
拼命想要推开上前来的衙役,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这般胡乱抓人。”
慕鸾发现,那些衙役的装束和月满楼里的那些衙役一般无二,看来是来抓乔远安归案的。
此时乔远安定然还不知道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
那些衙役各个身强体壮,又不是来安慰人的,见犯人不从,三五人直接围住了乔远安。
只听一人大喝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走?老子就打残你!”
话音落,一脚便毫不留情地踹了上去,三五人硬是展示了一番拳脚无眼。
乔依柳看似焦急地想要再上前,实际上真没上前。
唯恐自己被牵连,连喊救命的声音都变小了不少。
最终,乔远安为了活命,只能老老实实被衙役们带走。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朝乔依柳哀求道:“阿姐,我是被冤枉的,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呀,我们是骨肉至亲,你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的,救我,一定要来救我啊……”
乔依柳眼里蓄满泪水,无助又柔弱地点头。
可当乔远安的身影渐渐远去,她抬起袖摆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袖摆之下的眼睛已然一片恨意与痛快。
不需要她的时候,就想着把她卖到青楼替他挣钱,整日贱人婢子满嘴胡话,对她何曾有过半分尊重。
需要她的时候,便是亲切的一声阿姐。
他们算什么骨肉至亲,与这种随时都能摇尾乞怜的畜生流着同样的血,真是令人恶心。
她愤恨地攥紧拳头,既然阿娘和弟弟曾经都可以舍弃自己,那她为何不能反过来舍弃他们。
没了他们,她才不会有后顾之忧,她要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做倚仗。
这辈子定然要高贵地为自己活一次。
脑海中不自觉出现一道挺拔儒雅的身姿,举手投足间皆是温润尔雅。
从他的眼神中永远只有男女之别,而无尊卑之分。
这些日子,她偶尔寻了借口前去临风院伺候,他也一点不见怪。
公子对她定然是不一样的。
一定不会像旁人一样嫌弃自己的出身,甚至会同情她的遭遇。
如今没了绊脚石,得想办法让慕落衡爱上她,娶她为妻。
她眸光微暗,心思流转,哪怕现在不爱,也要想办法在大将军府站稳脚跟。
乔依柳缓缓抬头看向府门前的高大牌匾,更加坚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一度沉浸在嫁给慕落衡的美好思绪中,嘴角不自觉弯起一抹弧度,不曾注意有人朝她走来。
“你弟弟被刑部的人抓走,乔姑娘看着……心情颇好。”
一道软糯清冷的声音响起,乔依柳吓了一跳,脚步顿时往后退了几步,抬眼便看见慕鸾。
她一袭淡紫色衣裙,织纱的腰带轻系,随风飘动,宛如矜贵又美丽的蝴蝶。
翡翠夺目的步摇轻轻晃动,姝丽的容颜在暖阳下衬得小巧又精致,明明是未施粉黛的模样,却如出水芙蓉般娇艳欲滴。
乔依柳不自觉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裙。
一身下人装束,头上连一根像样的首饰也没有。
谁能想到,这样寒酸的自己,三年前,也曾有过人上人的生活。
那时阿爹被封为翊麾将军,朝廷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哪怕什么也不做,也够她挥霍一生。
可家里出了两个赌鬼,不过两年,债主便纷纷上门讨债,每一次都将家里掀了个底朝天。
为了替他们还债,她将那些买来的心爱首饰全当了,哪怕是这样,也依旧是杯水车薪。
到了如今,家里连米都买不起,只能寄人篱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同是为人,为何慕将军的女儿就这般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富贵,而自己却只能是个卑贱的下人!
乔依柳难堪的神色中恨意暗涌,可她很快调整好情绪,突然朝慕鸾跪了下来。
慕鸾一惊,但也只是讶异了一瞬便恢复平静,“你这是为何?”
本以为乔依柳是想求她救乔远安,却听她哑着声音道:“慕姑娘,这都是我阿娘和阿弟的过错,他们不该做出此等忘恩负义之事,我待阿娘和阿弟向姑娘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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