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叫我来道谢,腊日在家备了薄酒,请郎君到寒舍小叙,莫嫌鄙陋。”
张青已与来福安排妥当,两人各休息三日。至于驴棚里的驴谁来照料,张老六几人见钱眼开,抢着做值守人。最后只能两人一班,轮换着来。
因为腊日前杀鸡宰羊,净屋扫堂,有许多事情要干,张青便先回了家。今日又匆匆过来,替老父相谢送羊之情,请罗阳到家中过节。
至此罗阳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年味,只是没有炮仗声,比不得前世那种气氛。
小时候临近除夕,街头巷尾的孩子便已经拿着擦火炮,噼里啪啦看谁摔的响。
“回告令尊,等我从长安回来,便去拜访,与张公上寿。”罗阳回道。
今天已是腊日头一天,来叔父派人从长安过来,让他与朱佑、邓禹到府中过节。
韩千千前日便已不来驴棚,在家准备物事,迎接新年。
学子远游异乡,动辄便是数年,逢节只能寒灯孤苦,潦草而过。
如今叔父相请,自然没有回绝的道理。便与朱佑、邓禹二人说定,等朝廷祭典完毕,一同去往来府过腊日。
而太学里的诸生除了京畿附近回了家,其他各地学子在太学里搞些老乡聚会,络织节日气氛。
疆华昨日喜滋滋的,叫罗阳帮忙在逐贫居定几桌酒席,要与相熟的颍川诸生欢饮。
他虽然有些油滑龌龊,但作为同舍生情面还是要给的,罗阳和侯昌已打了招呼。
如今逐贫居在东楼一带一枝独秀,太学诸生往往求一餐而不可得,生意可谓是火爆如斯!
且说张青手里还提了几斤腊肉作为回礼,说上几句祝福话语又匆匆回去。
罗阳把腊肉交给来福,让他晚上和阮五就着小酒做个下酒菜。
一天匆匆而过,转眼来到腊日当天。邓禹和朱佑早早来找罗阳。
“兄长,莫要贪睡。太学人员众多,不早些抢占好位置,怕挤不进人群,瞧不见皇帝圣颜。”邓禹虽然年纪小,其实算来应该是学长,经历过两三次明堂大祭,知道许多门道。
“哦,仲华来了。这就起,等我片刻。”罗阳睡眼朦胧的说道。
此刻炭火已灭,屋中还是暖烘烘的,疆华听到动静便也起床。他这个冬日跟着沾了光,那些不要钱的炭火,随便他怎么烧。
洗漱完毕,疆华自动加入队伍,四人组朝明堂赶去。
已经有不少太学生杵在空地上,冻得瑟瑟发抖。通往明堂的大道两旁站着兵士,执枪挎刀维持秩序。
“便在此处吧。”邓禹和朱佑选了一处所在开口道:“巳时皇帝陛下由执金吾、长安令引领法驾入明堂,所选300太学生与朝臣随同祭祀五帝,礼毕登灵台观云气风角,望一年之祸福,祈求风调雨顺,神灵降泽。”
“仲华对此知之甚详,难道也曾随陛下入祀明堂?”疆华一脸羡慕的问道。
谁想此问正中邓禹下怀。小伙子一脸神往,开口道:“我初入太学,得蒙先生厚看,入选随祭300诸生。曾于辟雍坐看诸博士论经辨学,还曾满饮陛下所赐御酒。匆匆已是两年,思之令人难忘也!”
“仲华不负圣童之名,随陛下入祀明堂,满饮御酒,真乃天之幸也!叫人羡慕。”疆华的马屁功夫不曾落下,一句话让邓禹喜形于色,忙道:“孟业过誉,过誉了!”
这小伙其实并没有骄傲,有的全是傲娇。
一旁的朱佑也是一脸神往。他经历过两次祭典,但无缘入选,神情中又带着些遗憾。
罗阳倒是无所谓,作为后世灵魂,对这些仪式并不感冒,看个热闹罢了!
几人听邓禹闲聊多时,忽然北侧传来马蹄声。扭头望去有执戟甲士先导而入,大概有五百人的队伍,仗器鲜明,军容甚整。手中之戟森然林立,让人望而生畏。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二百马队,只见所乘皆是枣红骏马。坐上之人金盔红翎,身着红色披风,腰跨宝刀,手执长剑,光满道路。
罗阳仔细看去,个个人高马大,穿着主打一个红色,这便是执金吾所属缇骑,皇帝出行的仪仗队。
等人马从正前方经过,威势与远处观望又有不同,果然气势逼人。
马儿高大,人亦雄壮。虽人数众多,却无声肃穆。方阵中剑带寒光,与红色披风相映,透出一股凛冽之意。
罗阳前世虽在电视上瞧过几次国庆阅兵,却谈不上多震撼,毕竟没有现场感。
如今站在此处,瞧见这些缇骑甲士,胸中不禁汹涌澎湃起来。
忽然他想到什么,此刻是不是该说一句: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暖暖场了。
不过后句应当改一改,改做娶妻当得韩千千。
不过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正儿八经的刘秀,当年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像那项羽、刘邦之辈,见了始皇帝车驾后,一个直接要取而代之。另一个虽无此锋芒,却也说出了大丈夫当如是的豪言壮语,而为什么刘秀只想做一个仪仗队呢?
王莽老贼篡了刘氏江山,抢了汉家天下,难倒不应该呐喊一句:老贼猖狂,吾必诛之而后快!
罗阳有点想不通,便也不想了,因为王莽所乘法驾已经走到近前。
虽说是近前,但所隔距离尚有数十米远。车架由金铁所造,六匹马牵引缓缓而行,顶上车盖垂下帷帐,四周有从者相随,后面跟着百官诸生,甚为壮丽。
由于帷帐阻隔视线,瞧不清车中情况,隐隐约约能看出里面一个干瘦人影,头戴通天冠,正襟危坐。其他再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这和罗阳想象中的有点不同,他一直觉得王莽应该是一个肥头大耳形象,如今看来是自己刻板印象了。
周围的太学诸生,看到皇帝陛下车驾出现,人群登时有些骚乱。个个神情激动,眼中显现一种敬慕崇拜,就连邓禹、朱佑也是这般。
罗阳更加纳闷,王莽的人气有这么高吗?他不应该是窃国大盗,人人唾弃的存在!
看来历史果然是胜利者书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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