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巨响,波澜不兴的暗河水急速涌动,开闸般狂奔。
焰国境内除了大片的沙漠就是一小部分的草原,轩辕静雅的兵马不谙水性的众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算是天助我也,陈玉卿抱着手看着势不可挡的水流哈哈大笑:“这算不算自掘坟墓啊,轩辕静雅的手下真是一帮乌合之众。”
看眼前的势头,毫无疑问焰之国来的追兵整个都被陷进水里头去了。
估计现在,他们来的那条地下通道,瞬间就成了河道了。
不过,总有例外的。
等了好一会儿,自远处的河底钻出了个人来,陈玉卿等候多时,身形如电飞身上前就擒住了那只倒霉的落汤鸡。
寒光一凛,他手中的那把长剑就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刀下留人!”我身后的蓝天放急急忙忙道。
陈玉卿回眸看过来,那水底钻出的落汤鸡已经大叫起来了:“娘娘腔,快叫这个人放开我啊。”
我狐疑的看了一眼蓝天放,那人在鬼叫什么?
蓝天放的表情刹那间僵直了,他一摆手对着陈玉卿道:“对不起,方才是我我认错了人,你现在就动手吧,无妨。”
一惊一乍的,眼前这是神马状况啊。
陈玉卿押了那人过来,他一路上骂骂咧咧的,一走近蓝天放就要动手。
“师兄,这怎么一回事啊?”我终于忍不住出声,探究的眼神直视蓝天放。
“师兄!”那落汤鸡刹那间如同原地满血复活般来了精神,他看了一眼蓝天放,似乎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紧接着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老头子几时又收了个小徒弟?”
落汤鸡兴致盎然的看着我,上下打量我一番道:“还是个小丫头,嘿嘿。”
“喂,”落汤鸡不客气地道。“我是你二师兄啊,快叫我。”
二师兄?这么说他也是修竹老人的徒弟,我无奈的看着天放道:“师兄,师傅一共有几个弟子啊都是些什么人?”
“这个人怎么在轩辕静雅的手下? “我看一眼天放。追问道。
天放眸光闪了闪,对着我温柔一笑,秀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莫测的神情。
他淡然道:“这种不成器的弟子,死几个师傅也不会太伤心的,况且他做了有辱师门的事。要是师傅他老人家在这儿,不会放过他的。”
“娘娘腔……”话才出口,那只落汤鸡慌忙地掩住了口道:“师弟,我好不容易从通道里出来,你要算账也等等再说啊。“
一番审问之后,终于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了,通道里出来的果然也是修竹老人的弟子,确切的说应该是我的二师兄。
落汤鸡整理干净身上的泥水,这么一看,是个长相周正的青年人。身量高过蓝天放一些,眉眼不如他秀丽,但是至少五官挺端正的,单单就面相,看上去不像坏人。
他就着我递过去的丝绢擦干净脸,眉开眼笑的道:“还是小师妹讲理,师兄我叫单仲文,还没请教小师妹的名字。“
“是么?这个时候倒是来套近乎了,“天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鄙夷。几分不屑地道,”我没记错吧,在定北王府你可是要从我手里抢人的啊,怎么。这个时候大师兄去哪儿了,你陷在地下的时候,他怎么不来救你。“
“难道他利用完你,就跟扔垃圾一样扔掉了?”
“师弟!”单仲文气哼哼的道,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未几。看看我,再投向天放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可怜,“小师妹在这里,你少说几句成不?”
“你还真是出息啊,投靠大师兄无望,就直接替轩辕静雅当了看门狗么?“
我从来没听过蓝天放说话这么刻薄,只是我这个时候没心思阻止,思绪完全被他们口中的那个大师兄吸引过去了。
根据他们俩的对话,那个所谓的大师兄好像是要落汤鸡把我劫持了当人质,我跟他很熟么?
蓝天放伸手过来,拉了我就走到另一边,远远把单仲文晾在了一旁,他看着我道:“小菱儿,不用理睬他。“
我推开他手,摇了摇头道:“不是理不理睬的问题,问题是他身上有我想知道的事情。“
我走回单仲文身旁,坐了下来,从包袱里掏出一块糕点递给他。
我抱着膝盖,正在思考怎么问单仲文。
没等我开口,云楚已经抛了个水壶到他手里,顿了顿道:“你先吃点东西,我有事要问你。“
陈玉卿很不满意的道:“为个焰国的奸细,你们还浪费这么多时间,方才我手快一点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稍安勿躁。”云楚微微一笑道。
“你既然说是我的二师兄,那你怎么会在轩辕静雅的手下呢?难道是师傅他老人家派你进去卧底的么?”我看着单仲文吞下糕点,三口两口就解决完了。
前世谍战片看得多了,总怀疑敌人身边有潜伏着背负重任的卧底。
不知道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要那么做。
我怀疑的看着他道,“你如果说不清楚,只怕我师兄也饶不了你。”
“大师兄不是交待我要抓那个丫头么?”单仲文擦擦嘴,有些沮丧地看着蓝天放,“定北王府那个晚上,你不是从我手中把那小丫头抢走了么?”
“小丫头?”蓝天放冷笑一声道,“你看不清楚?你说的小丫头,正是你眼前饶你不死的小菱儿,老头子收的关门小弟子。”
“啊!”单仲文恍然大悟,看着我道,“我说怎么小师妹看起来很面熟,原来咱们早就见过面了啊。”
我困惑的看着蓝天放,他们说的跟我已知的状况有出入。
我狐疑的注视着单仲文:“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不记得在定北王府你俩要抢我啊,当时是你绑架了我么?”
“怨不得你不记得,那个时候你是睡着,不,被灌了迷药的吧。”单仲文有些心虚的飞速瞟了一眼蓝天放,无声地问他什么。
“你说吧,小师妹既然想知道,你就一五一十告诉她。”蓝天放语气放缓。漫不经心的说。
“好啊,”单仲文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对着我说,“你被灌了迷药,在定北王府的时候。”
“我们的大师兄要我连夜把你劫走。说你对他有用。”
“结果那晚上我趁着天黑潜入定北王府,原本想好了把你带走交给大师兄的,偏偏我没想到,娘娘腔,不,我师弟天放也在那里。”
单仲文有些丧气地道:“我又打不过他,只好放弃了劫人的计划。”
“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了。”单仲文边说边犹豫地看着蓝天放。
天放颔首,没出口否认。
“一桩归一桩,这事我搞清楚了,那你能不能跟我说。你说的大师兄是什么人啊?”
我对那个要把我劫走的人很好奇。
“还能有谁,他身份可多了,他是夜国的国君,是我师傅收下的第一个弟子,还有,”蓝天放突然打住不说,这回他把视线投向了云楚,是询问的眼神。
这又关云楚什么事,我更疑惑了。
可是这一刻,我的心头却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蓝天放跟他交流了一下眼神。仿佛在问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云楚避开了他的视线,一撩衣摆坐在了我的身边,他静默了一下。开口道:“他还有个身份,就是我的三哥。”
我径直站起身,惊呼了一声:“夜星魂!”
“夜——星——魂!”这个魔刀侩子手!我咬牙攥紧拳头,身体不由得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我完完全全都想起来了。曾经我遭受重创天放跟师傅帮我疗伤,刻意淡化的一些痕迹在这一刻全部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甚至一些细节都清清楚楚。
这个人几次三番的遭遇到,第一次见他是在江边的小镇焰南,我跟云楚失散,遍寻不到。
后来我误打误撞去了妓院,破了花园的迷局,找到那关押着白衣少年的柴房,那时候我误以为是云楚被抓了,结果一见面我险些被重伤的夜星魂掐死。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个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的少年,尽管被拷打受伤都掩不住的英气逼人,甚至身形都跟云楚有几分相似,差点让我误认,却没想到是说不了几句话就要下毒手的狠戾角色,真是人不可貌相。
再见他便是我一生都不愿回忆的痛,在灵犀峰的顶上,原本跟云楚往南梁赶路,我们在山上的破庙歇脚,结果夜星魂再一次出现了,为杀云楚而来。
他们两个人在灵犀峰顶交手,论实力云楚在他之上,凭一柄孤霞剑伤败了他,谁知他却使诈挟持我,作为人质威胁云楚。
之后云楚受了重伤,坠下悬崖去……
我抽出腰上佩剑,一剑指向单仲文的脖子,咬牙厉声道:“你替夜星魂办事的,死有余辜!“
两声惊呼,我手中的剑还是被蓝天放夺了过去。
挡不住的杀意在胸,我的手都在颤抖。
什么都可以忍,唯独夜星魂这个人,我这辈子立誓要宰了他!!!
恨透了!我要亲手把他加诸在云楚身上的飞刀一刀一刀还给他!
我的身体还在颤抖,眼泪却不争气的一滴一滴落下来,我紧紧抓住腰间已经空了的剑鞘,满腔的情绪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抒发。
周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连呱噪的陈玉卿这一刻也闭了嘴。
云楚走了过来,他没有说话。
他低下头,他抬起手,他慢慢地理着我鬓边被眼泪打湿的乱发,慢慢地,
他掏出丝绢,仔仔细细的擦拭我脸上的泪,仔仔细细的,
他凝视着我,四目相对,从我模糊的视线看出去,他的眼神柔得像水。
“都过去了,小菱儿。“
我终于忍不住,趴在他的胸前哭泣了起来,我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而他只是温柔地抚拍着我的背。
他叹息着,轻轻地一下,一下,再一下。
“都过去了,“他说,”以后,也不会再有的。“
地下暗河边,潮湿阴郁的通道里,这一刻,周遭的人们仿佛不存在。
云楚陪着我,静静渡过这一刻,直到我的情绪,
完全平静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