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女主人道:“那是以讹传讹!”
她正色道:“西兰国君,是个奇女子,能文能武,智慧通达,岂是他们乱传的那样。”
“哦,”我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转念想到那一桩客栈老板跟我说的秘辛,思量再三才开口问道,“我还听人说起西兰国君有个妹妹,你们知道么?”
话一出口,车上几个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我,半晌,还是性格外向的女主人先开了口。
“林大夫,要不是听你连西兰人尽皆知的一些事情都不知道,我们是觉得很奇怪,这等小道消息,你怎么会知道?”
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继而坦诚地道:“我在来的路上,曾经投宿在一家客栈,那里的老板消息很灵通的样子。“
我慢悠悠的道:”他跟我说了一些西兰的事情,其中就有关于这件事情的传闻。”
“刚才跟你们聊起,我突然间想到了,所以就问问。”
“若是你们也觉得不方便回答,或者有什么隐秘的消息不适合拿出来说道,我是明白的。”
我笑道:“我也就是随口一问的。”
“林大夫,你要记得啊,到了西兰,最好少问关于这个人的事情。”男主人见我语气坦然,刚才的局促也消失了。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目光,女主人接着道:“林大夫,听我家的话没错,总之,这个算是西兰国君不愿意被人多提及的事,也算是个避讳的事情。”
“我看你们都这么说,想来这个人的事情是真的了。”
我神情了然的道:“说来也是,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西兰国君讳言是常理。”
“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女主人压低声音道,“不是什么好事情,说起来。现在暂时压下去了,可是时机未到。”
“等时机到了,大约还有一场腥风血雨的争斗。”
”我们家有亲戚是在朝中当官的,所以会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
”林大夫。祸从口出啊,切记。“
女主人一脸善意的提醒我,我赶紧点了点头,打住眼前的话题:”对了,请问现在到西兰边陲的小镇的话。听说投宿也不容易。“
”是,“女主人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见到我转的很快,脸上绽出笑容道,”这也是你听投宿的那家客栈老板说的?“
我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在客栈,跟老板一起喝酒,可是他自己酿的好酒,喝多了,就话匣子打开。什么都聊了。“
女主人摇头道:“林大夫,你独自出门在外,最好少碰酒这个东西,不是什么好的,喝酒误事啊。”
话音刚落,赶车的男主人突然间用力咳嗽了几声,脸上表情尴尬起来,比我刚才圆话的神态都别扭。
我心中了然,见到他的样子,猜测大约是这家男主人曾经因为醉酒有出过什么事情之类的。所以她才那么强调。
虽然跟我的境况不同,但是她说的不无道理,我还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虚心接受:“您说的是。”
......一路谈话,马车的速度却渐渐开始加快起来。
我看着道旁的树林。一棵棵大树飞快地往后移动,车子颠簸的也比刚才厉害。
男主人回头跟我们解释了一句道:“我看天气靠不住,得快些赶路,万一半路大雨,我看这一带未必能找到躲藏的地方。”
“啊,”我下意识的应答了一句。抬起头望着明媚的太空,语气带着疑惑道:“您确定么?”
“我瞧着是很好的天气啊,可不像是要变脸的样子。”
“等你看出来,大约雨就快下来了,”女主人笑道,”别怀疑,这方面,我家的可是很擅长看的。“
”哎,山里人出门都要看天气,时间久了,就练出来了,很少有出错的时候呢。“
女主人的语气中带着笃定,她见我随着车的晃动身体也前摇后晃的:”林大夫,你攥紧了,当心磕到。“
......很快应证了他们说的话,不久之后,天色果然变了,大片的乌云在头顶压下来,看着黑沉沉的,仿佛即将迎来一场大雨。
男主人道:”唉,都怪先前路上歇的次数多了,这样看来,大约是没法子在下雨前赶到小镇了。”
他语气顿了顿道:“我们还是得留意这一带沿途经过的地方,我好像记得上次赶车见到过小镇不到的山坳里,有一处山洞。“
他低头想了想道:“再赶一段路,差不多能到了。”
“我们休息一下,干脆等雨过了,再继续赶路,总比半路上无遮无拦的淋个落汤鸡样要好些。”
我附和道:“大叔,您说的对,出门在路上,最怕生病了。”
女主人笑道:“连林大夫都这么说,当家的你看着办,总之别让我宝贝孙女淋到雨就行。”
说话之间,小家伙醒来了,在她母亲的怀里,睡眼惺忪的模样。
......幸好这家男主人熟悉道路地形,记性也好得很,所以找到山洞没多久,大雨就浇落下来。
一行人在山洞等到雨散云开,重新上路。
因为这场大雨,山道变得泥泞不堪,所以影响了接下来的速度。
为了安全起见,男主人也不敢再那么赶着劲儿的驾车。
等到了小镇的时候,比预期的时间晚,天色已经全黑了。
我谢绝了跟他们一起找客栈投宿的建议,在镇子口友好的告别了。
因为我心中很清楚,现在我的身上,可是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我要怎么去找地方住?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当务之急是要弄些银子来。
我一个人徘徊在雨后夜晚的小镇,这个时间,店铺大多都打烊了,所以我再有计划,也要等一晚,明天天亮了再说。
好在随身的简陋包袱内,还包了几个客栈老板给的馒头,我啃着干巴巴的冷馒头,在小镇外找到了一家破庙,暂时对付着呆一晚。
一切等天亮了,再好好打算。
破庙很安静,我在里面找了处廊柱,吃完冷馒头剩下的空空的包袱皮展开了铺在地上,作为垫子用。
我很快就睡着了,自从流落江湖以来,我发现自己的适应能力越来越强了,几乎到了随遇而安的境界。
这是好事!
半夜,外头又开始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凉风从破窗内吹进来,我瑟缩了几下,醒了过来。
揉揉眼睛,看外头还是黑的,我闭上眼睛正要接着睡去,一种熟悉的感觉倏然而至。
我飞快的起身,趴在地上,耳朵紧挨着地面听外头的动静。
远远的声音传来,我变了脸色......
传来的动静正是沿着我所在的破庙而来,外头的山道上,这个时辰,没有车马,一点点动静都能听得很清楚。
我左顾右盼,四下张望,发现根本没有合适的地方给我躲藏,眼神掠到某一处,我呼吸一窒,心中默念了几句“得罪了,罪过罪过”便迅疾的上去,将自己掩藏在了后面。
马车来的很快,破庙的大门是被人踹开的,原本就已经破损的门应声倒地。
震得梁上的灰尘都簇簇的落下来,让躲藏在神像后的我身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层,带着一股子冲鼻子的霉味,我险些没咳嗽出来,好容易才憋气忍住了,眼中都挣出了泪。
心中抱怨了一句,来的是什么人嘛。
我从神像后悄悄望过去,眸光微凉,原来是见过的,不过对方不晓得我的存在而已。
野鸳鸯的车夫走近破庙,用了最直接粗暴的方式,我屏住呼吸观察他的举动,好在他并未久留,绕过神像去了后面。
我到破庙来的时候曾经查看过,见到后面有个荒弃的院子,草都长得半人高了。
不多时,我凝神听到后院传来了水声,我仔细回想,似乎后院是有一口水井。
车夫很快就从后院回来,径直出了大门,再次进来的时候,他在殿内一角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灶头。
我看他烧了满满一铜壶的热水,不多时,人又出去不见了。
这水,肯定不是给他自己用的。
我眼前闪过那一张眼角带着滴泪痣的美丽容颜,将身体缩了缩。
......等到那辆马车离开,我瞧着外头的天有些微微亮了,可是我心中还在萦绕着一个疑问,我在路上遇见那辆车的时间比我搭车要早得多,怎么可能我坐的车都已经去了镇子上,他们反而落后了呢?
从头至尾,我没有亲眼见到庙门外那辆马车夜半停下来的样子,以至于没有机会了解——他们发生过什么事情,导致耽误了那么久?!
......小镇的早晨,我在河边洗了脸,整理身上衣衫,在镇上的街道缓缓走着,眼神时而瞥着周围的人,时而停留在沿街的店铺上。
小镇人气挺旺的,客栈老板说的没错,这里的街道上,瞧着像是过往的商人最多。
大约全镇的人口加起来都抵不过在这里投宿的过客多。
沿街见到了药店,也看到了几家成衣铺,可我合计合计,身上的东西能数出来也不过那几样。
偏偏哪一样都是很容易就暴露行踪的东西,不管是云楚给的,还是师兄送我的。
我暗下决心,今后若是有机会兑到修竹堂的银子,一定得带些金叶子在身上,一定啊!
眼下呢?临时要找份能赚到银子的差事做恐怕不容易。
到底该怎么办?
我第一次为银子这件事犯起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