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城墙根的戏台边，挤拢了乌压压的一堆人。
我站定了脚步，打量一圈四周的状况，有了自己的判断。
茶摊的大娘说得没错，这里来的人看热闹的居多。
台上指点江山一出好戏，台下的人议论不断。
那些嗡嗡的声音穿越人群到了我的耳内，居然从中听出了几分感伤。
“今儿来的戏班子明显不如去年的好。”
我听到人群中有个沙哑的声音在说，那把嗓子听上去像是粗粝的砂石，声音入耳有点膈应的那种。
“没错，连咱们国都城内原先的那个都比不上。”
那人加重了语气，微微提高声音道。
“哎，我说，不是圣旨都下来了，“站在他身旁的一个男子跟他对视了一眼，接话道，”听说今年过节陛下还得出宫来么？瞧着这些日子城内的客栈都满了，连今年市集上的摊儿都比往年多啊。”
“按理说国都城来了这么些个人，比往年都热闹，怎么就没个像样点的戏班子来咱们这块儿呢。”
接话的男子声音听上去带着点困惑，似乎是想不明白。
“王三，“离我最近的几个人转头对着他俩哄笑道，”你个门外汉还指点起来了，真有好戏，你还舍得给个赏钱么？“
”就你话多，我说的可是实情。“先开口的那位接话，他被呛声所以涨红了脸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国都城这地方，戏班子来得多，好坏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了。“
”我可是回回不拉的都来听。“
王三还补充了一句。
”是，都是白听的呗!“一阵笑声中，呛他的人继续道，“去年戏班子的人下台来讨赏钱，连我难得听戏的都给了，就你小子，见人盘子一到。立马开溜。”
“还好意思说每场都不拉呢，也对，你要听的时候，可都是不拉的。听完了还指手画脚。”
“可是要给赏钱的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
“你不照实说出来，别人还不知道你来过呢，脸真是大！”
“时辰要掐准啊，待会儿看好咯。盘子来了，立马跟兔子一样跑啊。”
王三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骂了一声道：“就知道说我，你又好过多少？”
“咱俩谁跟谁啊。”
寒冬天的，我额头上都出汗了，这个挤啊，要不是瞥见外头还有巡城的卫队在看着，真怕会出事故！
看来国都城衙门是有先见之明的，晓得会是这情形，才添加了那么多人手维护秩序。
这档口。我忽然听到身树边上有个细声细气的语声响起来：“爷爷，他们在说什么？“
”戏班子有啊，咱们巷子口那家小院不是被个戏班子给租下了么？”
“爷爷，您听说了么？”
我转头循声望去，见到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长得十分清秀，虽然穿着男装，看上去倒是像个丫头。”
“二丫，小声点，再这么嚷嚷。下回可不带你出来喽。”
我心中一动，嘴角顿时浮现了笑意，这是个女扮男装的，还是跟着爷爷出来看热闹的小女孩。大约是怕人多繁杂，直接扮作了男孩子。
要说国都城跟西兰其他地方一样，往往都是女人出来走动的多，可是有一点，跟我穿越前是一样的。
小孩子出门，还是得提防人拐子！
杀千刀的人拐子！
我转过头。视线继续对着台上，瞧见那两个正演对手戏的，表情未免浮夸了点。
至于唱腔，连那个外行的王三都听出来了，我可是听过极好的版本的，两相对比，说实话心中登时有些后悔，后悔刚才费这么大的力气挤进来！
期待值太高，结果就不可避免的失望了！
可是眼下，我要是不等到这场戏散，怕是再想挤出去比刚才进来还难，于是只好捺下性子，安心站在这勉强能站住的地方继续听着。
耳边是普普的唱腔，比之那一年我在定北王府听到的，简直天囊之别。
除了刚才那点不和谐的声音外，其余的人听得还是很专心的，时不时有叫好声响起，我疑心是不是戏班子内部的人也化身成了周遭的看客叫好助兴。
细看之下，我心中了然，嘴边的笑容藏不住了！
果然是时势造英雄，连个草台戏班子都深谙的道理啊。
戏不够好，也只能吆喝吆喝来凑！
这边厢，我听得乏味，那边的小女孩嘴也没闲着，继续点评道：“爷爷，咱们巷子口那个小院里住着的戏班子，有位哥哥唱得可好了。”
“听得我都不想走了，我在墙边可是听了好久的。”
“你懂什么，小小年纪的，”老先生笑道，“还晓得评戏了。”
“那，爷爷你倒是说说看，这台上的戏唱得可好？”
......终于等到戏散了场，人群才慢慢散开，此时刚过正午，还是一天中的黄金时间。
除开此地的戏班子，还有各家的摊位前照旧是热闹非凡的。
我顺着人流在市集内穿行，看过捏泥人的摊位，掏钱想买，又想到这些东西怕是不能带进宫里，想了想又作罢。
照现在的情形，我这一趟出宫不单是花不到青芷给我的钱，连我自个儿带的，都绰绰有余。
掰指头想了想花圃内的几个人，我在盘算，怎么都是出宫一趟，毕竟难得，我总要带点东西回去的。
可是市集我都逛得差不多了，偏生没看上一件能带进宫的东西。
我在反思，是不是进宫之后，眼界又高了？其实不是的，只是市集上的东西跟我想到的还是有差别。
思前想后，我决定还是折返回朱雀大街，来的路上，我看到那边的商铺有不少精巧的东西，送女孩子的，还是得多用点心思。
加起来，市集我也只逛了一小半，我出宫的时间有限，记挂着还得买东西，便不敢停留再长了。
我离开的时候，并未见到市集的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跟我一样坐在茶摊上喝茶，他回头望了我一眼，瞧着我离开，才垂下了脑袋。
跟我不同的是，他的桌上除开茶碗，还放了一个装满的包裹，里头是市集上买来的小玩意，大多数都是旧货摊上出售的物品。
......走得很快，加上是回程的路，更熟悉了，我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看到朱雀大街近在眼前。
瞧了瞧两边的商铺，我又往前走了一段。
望见招牌的时候，我的眼神一亮，到了适合逛逛的地方了。
一进门，就见到店铺内人多的很，都是国都城内的女孩子，间或也有一两个表情带了点羞涩的年轻男子。
店铺内阵列的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胭脂水粉，首饰秀帕之类的。
我的目光在架子上一一扫过，忽然睁大了眼睛。
我面前的那个木架子上放着的，分明是出产在湖国的东西。
没错！我连忙走近了，拿起一盒细看，很熟悉的东西，我住在小院的时候，师兄还曾让人给我送过，可惜我的利用率太低，从我住下到我离开，大约只用过一两次。
手上端着粉盒，我陷入了沉思，身旁早就有小伙计在看着了，见我不声不响的，还以为是我不满意，赶紧上来对着我道：“姑娘，咱们这里不止一款湖国进货的香粉，这边儿还有呢。”
小伙计走到后头的架子边，热情地替我取来了另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您瞧瞧，这个更好些。”
没等我开口，身后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道：“给我看看。”
小伙计见我默不作声，也不反对，便拿着去给那位姑娘看了。
结果对方一看，就喜欢上了，出于礼貌，还过来问我一声道：“妹妹要买么？”
“不，”我摇头，友好的对着她微笑道，“我只是看看的，不买。”
她便欢欢喜喜的付过钱收了。
我在店铺内逛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存放首饰的架子前，仔细挑选之后，买了一对耳环给青芷，另外给谷兰买了一块湖国过来的帕子。
上面绣的花样，是我在小院住过的时候，花坛内种植的，湖国特有的一种花。
当时因为是第一次看见，我也曾经跟翠儿讨论过呢。
这是西兰没有的花样，虽然我打赌谷兰看过之后定能绣出更好看的来，权衡之后还是替她买下，料想她一定会喜欢的。
送礼物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要送得称心得好好想，我一般也懒得费那么多心思，这一次算是破例了。
花圃三个人，青芷的东西买了，谷兰的也备齐了，至于宝善......虽说相处的算不上愉快，可是总不能给花圃的另两位姑娘都带礼物回去，唯独漏掉了她的吧？
思来想去，我便也在店内挑选了一番，最后决定买了一个香包给她。
上头的配色极其艳丽，但是据我观察，国都城内女孩子似乎就喜欢这个风格的，跟湖国的姑娘差异还挺大。
礼物收齐，付过银钱，我出了店铺的大门，算算时辰，还能再逛一下，这回办完了事，也没压力了，就在街上随意走走好了。
......宫墙内的麟德殿主楼内，伴着一声脆响，四溅的瓷片撒了一地。
跪在地上的宫女颤抖着身子，甚至不敢抬起头看一眼面前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