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一个团体,李游是由衷敬仰的,尤其李游很清楚,自己就不可能做得到墨者这样的胸襟四海。
一路上,李游也不忘向田淳讨教关于墨家的秘密。对于一个后人来说,这个湮灭在历史长河里的团体,有着太多的疑问与好奇。
不过李游所询问的秘密,对于墨家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秘密。他所问的不过是墨家这千百年来是如何生存下来而已。
田淳的回答也让李游感到一丝的黯然。墨家在世人看来,最繁荣昌盛的时期是战乱不休的战国,但实际上,墨家力量巅峰的时期,却是秦国一统天下的那数十年。虽然秦国以法家思想治国,但在技术层次上,倚重的却是墨家。因而墨家在秦过朝廷里的影响力也是巨大的。无论是秦始皇陵、阿房宫、长城乃至驰道等等巨型的工程,总揽主持建筑的工程师,基本都是来自墨家——准确来说,是来自秦墨这个分支。不过到了秦朝,除了秦墨之外,其他的墨家分支也基本销声匿迹,影响力不大了。
随着秦王朝的崩塌,墨家精锐也在秦末的浪潮之中死伤无数,跌入低潮,随后的汉王朝最初的数十年推行的道家无为而治,到董仲舒提出大一统,天人合一思想,汉武帝确立了个“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个国策之后,墨家遭受的打击就更为严重,每况日下。甚至在史书上也找不到相关的记载了。
然而并不是墨家在这时期没有活动,只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墨家的成员已经不再被世人称之为墨者,而是蔑称为“游侠”,和一些地痞无赖,江洋大盗之流归纳统称在了一起。
墨者游走天下,协助弱小,虽然与后世好汉们所宣扬的“替天行道”有所不同,但仍然被统治阶层不容,生存环境越发艰难,最终只得选择隐世而居,不理世事;只是暗中吸纳弟子,薪火相传至今,力量已经薄弱得不像话,别的不说,墨家团体规定墨者有一百八十人,只有正式的墨者死去之后,才会从子弟之中遴选合格者递补上来。在战国至秦王朝,墨者基本是满员且后备无数的,但如今,墨家全部,包括田淳在内,也只剩下四十九个合格的墨者。
了解了墨家艰难之后,李游仰天一叹,墨家的消亡在历史之中已经成为了定局,虽然来自后世,李游见过不少组织的运营策略,但不管哪一种策略,都无法挽救墨家的没落。不是没了良方,只是墨家正是因为坚守自己的信念才没落的,要他们改变生活习惯和信仰条例换取团体延续的方法,他们不会也不屑去做。
但是李游仔细想了想,如果墨家能够存活到他所在的年代,是否可以给他其他的助力呢?李游心中很是踌躇。虽然他目标是获得九枚阴符,但是他经过一定的计算却确定,如果只是把他送回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话,至多三枚阴符就可以做到这一件事。
但每一枚阴符的收集都是极其困难的,在这个年代比自己所在的年代更加困难,主要是距离太远,车马太慢。寻常人穷其一生都未必能够踏足完毕这些地区,但在后世,却有各种便捷的交通工具将人送到想去的地方。所以在李游的计划里,他拿到三枚阴符之后,便返回自己所在的年代。在那个时代里寻找其余阴符的下落。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李游最近偶尔想起了一个没想过的问题。他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个时期,那他的**呢?在所属的时代之中,是一个怎么样的状况?
李游根据脑海里浮现的文字理论推测过,灵魂在这个时代里活动的时间和另一个时代频率并不一致,在这里一天或许在那里不过只是过去了一两秒钟。他抛掉所有不利的想法,想象着自己的灵魂回到**的时候,应该也就是他掉进冰河不久而已……只是实际上,李游把内心深处的恐惧压制起来,他想象的更多的是,穿越回去之后,灵魂依附在一具腐烂的尸身或者白骨之上,颤巍巍地站起来之后,成为了一具僵尸,在不少的黑夜里,他被这样的梦境吓醒过不少次……
很快李游就发现自己失神很久。好在田淳不在意这一点,只当他在消化自己所说的内容。失忆过的人嘛,接受这么多信息,是需要好生消化一阵的。
李游吸了一口气,想了想,把自己的一些设想理顺了之后说道:“想不到墨家的生存境况已经到了这么举步维艰的地步。”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是啊!”田淳也叹了一口气,语气里也出现了一丝的无奈。身为墨家的钜子,墨家存亡的压力基本都是在他的身上,然而这数百年来,墨家不是没有努力过,但都失败了。
汉朝四百年历史,也不是没有动荡时期,西汉末期乃至东汉诸侯并起,三国鼎立,这种对墨家来说最容易宣扬自己政治主张和力量的时期,墨家都无法否去泰来再度雄起。自独尊儒术之后,其他学说已经很难找到生存土壤,儒家与道家逐渐成为了主流,眼下佛家也开始显示出了勃勃生机,基本都是谈玄说理,于民生家国无益的学说充斥于世,真正踏实干点事情的墨家,反而无人问津,毫无生机。
“墨家还是有一定的生存空间的,但是必须要抛弃一些东西,需要转型。”李游皱眉头,思考着自己即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向古族学习,古族至少在穆天子时期便已存在,甚至更早,然而他们生存至今,依然拥有强大的力量。”李游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田淳的反应。
虽然对墨家有着天然的好感和信任。但李游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和墨家的核心价值相违,他很担心说出这些话,彼此之间的情谊——主要是李博今和墨家的情谊会走得到尽头。
“先生教我。”田淳听到古族一词,先是眉头一皱,似有不喜之色,但很快就隐忍下来,眼神更为清澈地盯着李游。
李游并不知道,李博今与墨家的关系匪浅,甚至在墨家拥有着极高的地位。要不然墨家也不会因为一个三十年前的约定,傻乎乎地跑来山旮旯等李博今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