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将军就这么淡定地坐在马上,看着医馆里那个忙碌的身影。刚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看到了许云。
怀着忐忑的心情,钟将军放开缰绳,从马上下来,进了医馆。
许楠正在帮一个老者看病,并没有注意到钟将军的到来。“爷爷,你又不乖了,我不是让你药一吃完就必须回来复诊的吗?怎么隔了半个月才来啊?”
那位老者嘿嘿地笑着,满是皱纹的脸上,因为高兴而红光满面,看着许楠的神情无不透漏着慈祥:“许大夫,您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这几天手头宽了点才敢来的。”
“哼,您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我都说了,您的药免费的,您这不是和我见外吗?”许楠一边说,一边帮老人将脚上的伤包好。看来是因为天气太冷,这个老者冻伤了。
许楠将老者的脚包好之后,还亲自扶着他来到柜台,将药拿给他。老者大概坚持要付费,可是许楠没有收。之后老者说了几句好话,便被许楠亲自送到了门口。
“许姐姐。”刚送走老人,一个小男孩由远及近地,向着许楠跑来。一下子就扑到了她的身子,许楠的身体被扑得一晃,差点就要摔倒。
钟将军原本已经伸长了手,准备接住她,可是一个踉跄之后,她还是稳住了脚,抱起小男孩,道:“小虎子有长胖了。你娘好点了没有啊?”
小虎子在许楠的怀里呵呵地笑,乖乖地回答:“娘亲已经好多了,她让我来告诉许姐姐,不用再给她药了。”
许楠摸摸孩子的头,将他放在地上,牵着他就进了医馆。但是,却从柜台后面,摸出了一个纸包,里面是半只烧鸡,放到小男孩的手里,道:“小虎子,天气这么冷,姐姐也不能帮到你们什么。这半只鸡你拿回去,和你娘亲好好吃一顿。”
小虎子闻了闻烧鸡的味道,想得只想流口水。向许楠道了谢之后,才高高兴兴地拿着烧鸡回家。
钟将军一直定定地站在原地,心里说不出事什么滋味。他和许云并不是没有感情,相反的,他到现在还爱着她。失去她这么多年了,午夜梦回,无一不是悔恨交加。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都没了十几年了,甚至连尸首都不曾找过。
原本他对许云的思念,只有在夜里或者独自一人的时候,从没有在这样大庭广众下。从刚才看到许楠之后,钟将军便莫名地思念泛滥。因为许楠虽然遮着一半的脸,但是从那双露在外面的眸子里他看出来,这个孩子和她一样,有一颗善良的心。
忙得晕头转向的许楠终于发现了,在医馆中央站着的那个伟岸男子。心弥明地开始痛了起来,许楠强行将自己的头转开。可是,动作明显已经受到那个人的影响,手一直抖,怎么也摸不准脉。
“许大夫,您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坐在许楠身边的病患紧张的问。
许楠猛地摇了摇头,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节奏,笑着道:“没事了。”
钟将军就这么一直站着,虽然看着的人是许楠,但是回忆起的,却是发妻。
终于一屋子的病患全都送走了,唯留钟将军还站着。小厮看他已经站了半天了,好心地上来问道:“请问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是不舒服的话,快点让我们小姐帮您看看吧,不然我们要关门了。”
经过小厮的提醒,钟将军才将沉浸在过去的思绪抽回,客气地对小厮道:“这位小哥,请问哪位是许楠许大夫?”
“这位小姐就是了。”小厮将钟将军引到许楠面前,道:“小姐,这位大人想找您。”
“好,我知道了,您先回去吧。”
许楠不急不躁,待人接物甚是平和,让钟将军的内心开始对她起了敬意。这样的人,才是心怀大爱之人,不会因为贫贱富贵,将人分等级,专心只做好自己要做的事。大家都是男人,他终于明白钟若天为什么会想对她下手,也明白了颜子南为什么会因为她将钟若天赶回娘家。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许楠露在外面的眼睛亮亮的,好像藏着无数的心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纯净地像个小孩。
钟将军被她一问,终于想起了到许家医馆来时所为何事。对着许楠一拱手,道:“在下是襄王妃钟若天的父亲,是想就昨天发生的事,和许大夫陪个不是。”
许楠刚才还亮闪闪的眼神,突然像变天的天气一样,忽然变得异常寒冷,“钟将军,真是奇怪啊,王妃做的事却要由您来道歉,莫不是钟将军指使的?”
许楠不留余地的话,让钟将军有种想逃离的冲动,可是子不教,父之过,钟将军根本不能走,“许小姐,我知道,若天做的事很过分。可是,念在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的份上,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她一番见识了。”
心慢慢地往下沉,许楠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找回了一丝清明。他说,钟若天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来,是为了替钟若天道歉,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母女。
泪水已经快溢出眼眶,许楠硬是将它们憋了回去。很好,只要是这样,那么以后她所要做的事就不用再束手束脚了。
“钟将军,听闻您可是有两个女儿啊。怎么,只要那个当了王妃的当您的女儿不成?”许楠冷冷地问。
钟将军被她忽然这么一说,整个老脸都烧了起来。刚才情急之下,竟然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直白的话给说出来了。可是,许楠似乎还不想放过他,继续道:“听闻您的小女儿现在也当了王妃了,同样都是王妃,您这么厚此薄彼,恐怕不好吧。”
钟若寻的存在,一直被钟将军视为自己的耻辱,他可以说自从许云去世后,一天都没有将钟若天当成自己的孩子。“许小姐,这是我的家事。她们是不是我的女儿,当然还是得我说了算。”
许楠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在娘亲去世之后,便不会再疼了,可是当她亲耳听到他的这番话之后,还是听到了心被撕裂的声音。痛从心口开始蔓延,渐渐地抵达五脏六肺,许楠痛不欲生。
“钟将军,请回吧。您的道歉,许楠受不起。”以后,可不要怪她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