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我真的绷不住了,人都已经下葬,张家还要折腾我奶奶到什么时候!
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气急败坏的跑过去开门,刚想破口大骂,却见门外站着的人并不是张德海,而是村长。
“小鹿,我家儿媳妇早产,快叫你奶奶过来帮忙!”村长满脸焦急直跺脚。
我记得村长家那小媳妇好像刚满八个月的身孕,怎么突然就早产了?
现在这情况可有点棘手……
村里卫生院的大夫都回镇上过年去了,现在路面雪太厚,人走起来都费劲,车子根本开不动。
等到村长去镇上把大夫请回来,恐怕孩子都出生了。
怪不得他会病急乱投医,找到我奶奶这里来!
只是……我奶奶自己都没生养过,她真的会给人接生吗?
迟疑间,奶奶已经扶着墙从屋里摸了出来。
夜里光线昏暗,我莫名觉得奶奶神色有些憔悴,整个人佝偻了不少,仿佛被什么妖魔鬼怪吸去了魂儿。
“走吧。”她启唇,语气虚弱得细若蚊蚋。
我连忙上前扶住她,隐隐担忧,“奶奶,你是不是今天累着了?”
奶奶摇摇头,松开了我的手,叮嘱道,“今晚你不要出这间院子,老老实实待在屋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开门!”
我一怔,联想到白天发生的事,认为奶奶这么说定有她的道理,便乖乖点头,“好。”
奶奶和村长离开后,我重新把大门挂锁,还特意晃了晃,确定已经关严,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我翻出一本大学物理当催眠读物,看着看着,果然看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咚咚咚——”
我以为是奶奶接生回来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下床。
刚来到院子里,陡然想起奶奶走之前说过的话——
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开门……
我顿时睡意全消,不敢再靠近,警惕地看向我家那扇大铁门。
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嗓音,“小鹿,给奶奶开门啊!”
我一听,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奶奶走的时候,我明明看到她拿过窗台上的钥匙,揣进了口袋里。
她虽然是个瞎子,可她早已习惯了看不见东西的生活,摸索着用钥匙开门还难不倒她。
那么门后这个人,肯定不是我奶奶!
“小鹿,你好狠的心啊,外头那么冷,你是想冻死奶奶吗?”
那道沙哑的嗓音逐渐变得浑厚起来,隔着门都能感受到声调里那浓重的怨气。
“你这个没良心的,忘了是谁把你从树林里抱回来的?要不是我,你早都冻死了……”
说到后面,那嗓音已完完全全变成了粗犷的男人,哪里还有奶奶的影子!
我吓得转头就跑,钻回了床上。
敲门声仍在继续,外面那个不知是谁是鬼的东西显然也没了耐心,拍门的动作逐渐暴躁。
从最初的‘咚咚’声,变成了‘哐哐’巨响,每一下都让我心惊肉跳。
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试图把被子当结界,阻隔那些可怕的动静。
渐渐地,那敲门声真的停止了。
我悄悄把头探出去,仔细听了两分钟。
除了窗外簌簌的风雪声,再无其他。
那个东西真的走了吗?
正当我心存疑虑,想要下床去窗边看看时,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
手脚像不听使唤般被牢牢钉在了炕上,连掀开被子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全身上下只剩眼珠子还能动,戒备地看向房间每一处角落。
夜色里,我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卧室门口。
他全身湿漉漉的,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散发着潮湿的腥气。
更可怕的是,我感到屋内的温度急速下降,连火炕都变得冷了起来。
他缓缓向我走过来,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五官和那张黑白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是张德柱!
张德柱表皮抽巴得像团揉皱的纸,水沿着他的裤腿流到地板上,浅浅堆积成了一滩水渍。
‘滴答,滴答——’
我用尽全身力气,却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
“嘻嘻……你以为不给我开门,我就进不来了吗?”
张德柱的声调骤然阴戾起来,“林见鹿,都是你害了我,我是替你去死的,你还我命来!”
替我去死?
可我什么都没干啊!
猛然,我想到了今晚奶奶在神龛前说的那些话……
我很想问问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现在根本张不开嘴。
张德柱一步步来到了我的床前,伸出了那双被泡到肿胀的手,朝我脖子掐了过来……
我紧紧闭上双眼,想象中的窒息并没有到来,耳边却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我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隐约看见一道颀长如玉的身影挡在了我面前。
那人背对着我,从我的视角里只能看清一袭长及曳地的玄色衣袍,双肩绣有栩栩如生的银龙纹,泼墨般的黑发铺散在脑后,其间坠着两条长生辫。
若不是今夜月光太亮,整个人都快与暗夜融为一体,透着万古沉寂的矜冷。
他修长的指骨上系着一根极细的丝线,在月色下泛起淡淡流光,似是某种古琴的弦。
弦的另一端穿透了张德柱的整只眼球,那声惨叫便是从张德柱嘴里发出来的……
“离她远点!”男人声线如切冰碎玉,隐隐含着怒意。
张德柱似是极为惧怕眼前这个人,仅剩的那只眼中充满了惊恐与怯懦,瑟缩着向后退了几步。
男人却并不满意,如同对待蝼蚁般朝张德柱斥道,“滚!”
张德柱浑身一凛,竟真的从我房中消失了。
随后,男人转过身,我下意识望向他的脸……
入目竟是一张俊美无俦的骨相,轮廓线条过分冷峻,如寒玉雕刻而成的五官精致深邃。
眉间若隐若现一点殷红,为这张清冷疏离的面孔平添几分昳丽。
像是雪地红梅,炽烈而清冷。
刚才看到他的手时,我便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直到我看清了他眉心那颗朱砂痣,梦境里那些旖旎又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向我涌来。
是他!
夭寿啦,春梦里的那个男人活了!
他从棺材里爬出来找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