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收到系统通知的时候将将午后，而等几人一路颠簸回到小木屋前，已经是傍晚了。好在仲夏时节，太阳落得晚，简单收拾一下还是来得及的。

当然，给白兔糖和球球准备新房间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墨翎把原本给江小鱼准备的房间给了白兔糖，江小鱼睡他自己的房间，他自己在大厅打地铺。

白先生，白兔糖说是准备和墨翎一起睡大厅，不过墨翎看不到他，就当不存在。

仓库也交给了白兔糖，反正墨翎自己只有几张皮子需要收拾。

白兔糖收拾东西的时候墨翎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手帮不上忙，索性出门看球球挖地洞。挖完地洞又开始清理附近留下的树桩，加上刚刚负重长跑近四十公里，这大家伙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说到负重长跑，墨翎又回头看向屋内。虽然隔着墙看不到，但白兔糖此时应该正在那里整理收拾。这一路上，虽然墨翎打了招呼，但她完全没吭声，硬是让球球放开了跟在墨影身后狂奔，一直到靠近树屋，墨翎开始习惯性地往树林间卸货时才得以减速休息。

但那其实也很难算是真的休息了，现在又毫不停歇地开始整理归类带来的东西。换自己的话，大概会把东西连包一丢，先躺会儿再说吧。

‘都是了不起的人，才会在这里相遇啊。’墨翎在心中感慨着，默默思考着接下来的安置问题。

这个时候，屋里的白兔糖手上收拾着，心里想的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内容。传说也许有所夸大，领地更是完全基于传说影响的反馈，但球球的转述，林间散落的大量兵器，以及仓库里的兽皮等等，这些无不是再次向她证明着这个男人的战力。

‘各有所长，各取所需，挺好的。’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墨翎被阵阵喧闹声吵醒，出门一看，是白兔糖正指挥着球球在搭房子，这会儿地台都铺好了。

“早安。”白兔糖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墨翎，也没说什么吵到你了之类的话，只打了个招呼，便又转回去接着干活。

“早。昨晚睡得还好么？”墨翎走过去，与她并肩站着，看球球咔哧咔哧地啃得木屑满天飞。

白兔糖偏头白了他一眼，回过头去顿了一会儿才说：“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睡在一个屋檐下，你猜我睡得怎么样？”

墨翎咧嘴一乐，抬手挠了挠鬓角，“我以为你这样强势又主动的女生不会在意这些呢。再说，我这就这么个条件，昨天也没有更好的安排了吧。”

白兔糖没做回应，只是默默看着球球。黄金熊比划了一下，“咚”地一声把手上的木头丢上去，然后抱起另一根木头继续咔哧咔哧。

墨翎被晾在一边，有一点点尴尬，看了一会儿，又找到了新的话题：“所以你是完全模仿了我的这个屋子？”

“是的。重新设计太麻烦了，而且我也缺乏相关知识，你这种叠垒式的建筑方法对我来说简单快速。”白兔糖说着又偏过头来，“应该有正式的叫法吧？”

“井干式吧？好像是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墨翎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白兔糖也无甚所谓，又转了回去。

“需要我帮忙么？”墨翎嘴上客气着，手上已经抽出斧子了，却不想被白兔糖拦住了。

“这是我的房子。”白兔糖严肃地说道。

“我知道啊，我就帮个忙而已。”墨翎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如果让你帮忙，我就不能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的房子。”白兔糖又撩了下头发，然后双手抱胸道：“在你的领地上，用你的木料，在你的帮助下搭建起来的房子。我很难说服自己那是属于我的东西。”

墨翎的表情也逐渐认真起来，稍作思索，收起了手斧。“我不完全认同，但我理解并尊重你的心情。是我唐突了，抱歉。”

说完，墨翎整理了一下心情，准备安静地在旁边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却发现白兔糖并没有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球球身上，反而是继续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这次是真的有点茫然了。“我站在这里也有什么不妥么？”

“你是不是从来没做过领导？”白兔糖抖了抖耳朵，似乎也是经过了一番纠结才开口问道。墨翎一边回忆思考一边有点犹豫的点了点头——带领三五个人的临时行动小组应该不算当过领导吧。

“不管从哪种身份立场来讲，这种事情都不应该我来说，但是我不想以后人多起来了还要被迫收拾这种烂摊子。”白兔糖举起手，顿在脸旁，然后烦躁起来，“算了，我不装了，我就是习惯性扶眼镜但是忘了我现在没有眼镜了！”说着，她狠狠地撩了一下头发，然后继续说道：“第一，作为一个领导，尤其是你这种将来可能要统领一大片领土管理几千上万人的大领主，不要动不动就道歉。说得好听是平易近人有担当，说得不好听就是光动嘴皮子。因为你一旦道过歉了，很多事情别人就没法再要求追究了，但是又没有真的获得什么补偿，这种事情积累的多了会发生什么应该不用我说了吧？而且身为决策者，总是为了一点小错误去道歉，会影响属下跟随你的信心的。”

白兔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焦，然后又重新落在墨翎脸上。“而且这个游戏里，很多东西是会切实跟着人心的浮动而改变的……嗯，这是我刚想到的，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

墨翎此时也是又摩挲起并不存在的髭须，缓缓点了点头。为将者，尤其是自己这种没什么谋略的勇战派，必须让身后的跟随者相信跟着自己能建功立业，而不是让他们的注意力落在那些因为自己的决策而折损的牺牲上。

战后抚恤是一回事，但是庆功宴绝不能变成哀悼会。

白兔糖看着墨翎的神色，语气也由躁动缓和了下来，“第二，不要做不可复制的事。你今天能帮我盖房子，接下来加入你的每一个人，你能都帮着盖房子么？”

墨翎歪了歪头，刚要开口，被白兔糖直接打断了，“你可能觉得这没什么，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但是在有些人眼里，这就是你重视我不重视他们的明证。天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岂是说说而已。”

白兔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而所谓的‘均’，当然不是平均，而是要公平。这种公平如果是由上位者把持的某种自上而下的分配体系，那就总会有人觉得自己值得更多。所以在你建立一套适配的法律法规之前，不如就简单点。”

“不劳者不得食，不筑者不得居。”

“咚”

……

白兔糖的话让墨翎沉思了许久，清扫领地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好在经过他的有意推动，“护林神”传说的威慑力与日俱增，如今已经几乎没有人会以身试险了。

不得不说，啮齿类在做一些简单的木工时，效率比缺乏工具的人类高多了，尤其是黄金熊兼具身强力壮的优点。在太阳再一次逐渐染上赤红的时候，白兔糖的小木屋已经开始封顶了。

木板比墨翎的粗糙一些，但是白兔糖在缝隙里填入了某种纤维，等冬天应该比墨翎的那间要舒服不少——当然墨翎很怀疑他们的房子能不能住到四五个月以后，不过他这次不会再干涉对方就是了。

然后白兔糖顶着一脑袋木屑和墨翎交流了一下之后开始指挥球球挖井，等它裹了一身泥浆从洞口钻出来的时候，墨影整匹马都不好了，当场就叼了叠鞍袋跑了出去，然后一群野马轰隆隆的拉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卵石回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把圆咕隆的鹅卵石装进袋子里的。

看着墨影一脸“我也很有用，快夸我”的样子，墨翎无奈地抱着她的大脑袋好一顿揉搓。

“要今晚砌上么？”白兔糖看了看西沉的落日问道。

墨翎探头看了看井内，球球挖的挺深的，这会渗出的水已经没底了，井壁一些地方也已经开始小规模塌落了。“砌上多少算多少吧，看不清了再说。”

结果墨翎在井下打着火把一直搞到后半夜，直到把整个井内收拾好才上来。等水澄净好，各自打了水洗洗干净，天都要亮了。

“把我睡过的那床铺盖给我，我一会儿做烤鱼和你换。”回屋之前，白兔糖突然叫住了墨翎。“个人助手是纯能量体，不会留下身体气息什么的，但我会，我不想把用过的贴身物品留在你那里。”

“这倒是无所谓啦，”墨翎一听乐了，咧着嘴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现在也是纯能量体？”

白兔糖愣了一愣，长耳朵快速的抖动着，“啊，那我心里也别扭。”

“嗯嗯，”墨翎点头应着，快步走到房前，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想你也更愿意自己收拾自己拿，对吧。”

“谢谢。”白兔糖迅速钻进屋里，卷了铺盖搂在怀里，又迅速跑了出去，奔自己的房子去了。

墨翎站在门口，看着金色的大波浪从面前飘过来又飘过去，心里想着，这要是在现实中，自己此时应该闻到一些发香体香之类的吧。

也可能是药香。

这个确实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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