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唐彩衣觉得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抱着自己搓了搓胳膊。一边又瞪圆了眼睛问柏雅：“至于嘛？搞这么热血的？”

“彩衣，你觉得玩家对战NPC，最大的劣势是什么？”

唐彩衣闻言一怔，倒不是问题本身，而是柏雅一本正经的态度让向来笑靥如花的她也不由严肃了起来。

“是什么？”

“玩家都是很自私的。”柏雅转头看看唐彩衣，突然一乐：“对不起，我的问题！”说着，她把喇叭往怀里一揣，双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颊，边搓边含糊地说道：“糖糖你之前很少玩游戏对吧。”

唐彩衣点了点头，也不答话，柏雅便自顾自接着说下去：“玩家，作为群体来看，一切都是利益为重的，别的什么都可以放一边。比如说一个冲突任务，帮好人可以获得一个感谢，一点点钱，但是帮坏人可以获得一大笔钱，你猜大多数玩家会怎么选？嗯……再加一件极品装备。”见唐彩衣摇头，柏雅又加了一句。

“你可能对装备也没什么概念，但是我告诉你，绝大多数玩家都是不介意当这个帮凶的。就是说，如果有的选，比如把这个坏人杀了也可以掉落这件装备，那大家都会去当这个好人，但如果必须帮着坏人欺负好人完成这个任务才能拿到这件装备，那大多数人都会去帮坏人。当然有些人会做完任务拿了奖励回头再把坏人杀了，那是又一码事了……”

柏雅顿了顿，挠了挠头：“我好像有点将跑题了，还是拿我们现在的情况举例子吧：”她指向前方的战场，“正常情况下，玩家们是只会打顺风仗的。有收益，有人头拿，或者可以爽杀割草，那大家就会抢着上；没收益，上去就要被杀，或者被对方按着打，那大家就都会期望别人先上去当炮灰，自己在后面观望，随时准备跑路，这才是正常情况。”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现在不正常？可是……”唐彩衣歪了歪头，一边思考一边不太确定地说道：“我没觉得我们是劣势啊？不对，确实是劣势来着……”

“对吧，很离谱对吧。”柏雅摊了摊手，“仔细一想你就会发现我们打到现在一直都是劣势的，顶多有均势的时候，但是感觉上并没有逆风的感觉。”

“也不能说是一直劣势吧，我单挑打赢了的。”唐彩衣鼓起了腮帮子，柏雅伸手拍了拍，她就“噗”地吐气瘪掉了。

“是是是，你厉害，但是那不影响大局啊。我想说什么来着……”柏雅又开始挠头，其实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逻辑性很强的人，事实上，二人之间，她才是平时大大咧咧不明所以的那个，只不过唐彩衣之前真的是很少有时间，也没什么兴趣玩游戏，对于玩家的心理没什么了解罢了。

“对了，纪律性。”柏雅突然一拍手，然后抓着唐彩衣继续讲起来：“玩家对战NPC，最大的劣势，在于缺乏纪律性。NPC是很刻板的，他们只会执行既定的命令，这有时候会给玩家留下一些空子。但是相对的，就像我前面说的，玩家是自私的，有便宜占的时候很积极，上去牺牲自己给队友创造机会的时候很多人就会犹豫了。所以指望队伍整整齐齐令行禁止那根本不可能。相比于指挥，更有效的办法是鼓动。偏偏我们的指挥好像是个部队出身的，接受命令、服从指挥、执行任务，对他们来说那就像本能一样，多一句解释都没有的。玩家们又不是军人，他们才不会听呢，很多时候你解释清楚了他们都不一定照做呢。”

“照你这么说，我们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就……很多巧合叠加再一起的奇迹吧。你别笑！”唐彩衣听到这个答案就想捂嘴，可手在柏雅手里抓着呢，只好低头偷乐。这当然藏不住，所以柏雅也如她所料的又急了起来。

“真的！真的很离谱啊！这个营地是我们自己建立起来的，有归属感有保护欲是一方面，然后我们有个牛逼又虎逼的城主是一方面，然后现在副城主也这么厉害，加上战前动员……卧槽等一下，这么说来不会真的都是城主提前安排好的吧？”柏雅说着说着给自己说愣了，但是这次她很快回过神来，继续说道：“总之呢，我准备给这个奇迹再添一把火，当然不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情况再危急一点的。”说着，她拍了拍怀里的喇叭，然后走向那面提前搬下来的大鼓。

唐彩衣也跟了过去，虽然她帮忙并不能触发柏雅的天赋技能，但音乐的实际表现效果是会影响后者的技能效果的。

给大家续了一波BUFF，唐彩衣突然问道：“雅雅你会多少乐器啊？感觉不管是大鼓还是小号都不是大部分人会专门去学的那种乐器啊，就业面也很窄吧？”

“我？我不用考虑就业的，学这些纯是爱好。我想想哈……有考级水平的大概二十几种吧，普通的能弄响能演奏简单曲子的话就没法数了。”唐彩衣是随口一问，柏雅也是随口一答，但说完就觉得不太对了——唐彩衣就是为了工作为了生计一度放弃了舞蹈的，虽然现在有机会重拾梦想，但那毕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二人隔着一面鼓，柏雅也看不见唐彩衣什么表情，略有慌乱地，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糖糖。”

“嗯？”

唐彩衣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异样，柏雅少有的主动贴了过去：“我给你讲过我的天赋技能效果的对吧。”

“嗯，对呀，报给城主的是假的，真实效果是想要什么加什么。”

“也不能说是假的吧，”柏雅有点小尴尬，下意识地偏过头去，一边心里也想着是不是回头该跟城主坦白一下，“我这个是配合潜意识调动的，很多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加什么上了，不如说是加专注力好理解。毕竟专注度高了反应确实会变快啊。”

顿了一顿，柏雅回过头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唐彩衣：“其实我和你说的也有省略。”

说着，她直接把窗口分享给了唐彩衣：

“天赋类别：协战——乐

知我意：“知音难觅，一曲天涯”欣赏过你音乐的人可以一定程度上调动躯体响应自身意愿，该效果可以叠加三次，该效果持续致下一次睡眠，效果触发后增益持续时间随其意愿强度波动。”

这一段唐彩衣之前就知道，柏雅的表述可能没这么正式，但意思确实是一样的。

但和别人不同的是，柏雅的天赋技能说明还有一段：

“共鸣增强（由于您的自身精神特质与该天赋发生共鸣，天赋效果获得额外增强）：当听众能充分理解您的音乐蕴含的情感意愿时，其触发效果后获得的增益强度将达到其所能承受和掌控的最大值。”

“呃，所以……”唐彩衣没太组织好语言，柏雅却没管她，只接着说：“糖糖你看你的天赋。”

“我的？”唐彩衣倒是也习惯她大大咧咧自说自话的性子了，闻言打开个人界面后索性也直接共享了出来，“怎么了？”

她的天赋技能自然就没有额外多出来一段，和大家一样只是普通的描述：

“天赋类别：协战——舞

浮光影：“浮光掠影，一舞流连”欣赏过你舞蹈的人在面对负面情绪或负面精神影响时，会自然的回忆起你的舞姿，并再次获得增益。该效果随时间衰退。”

“对的，就是这个。”柏雅有些激动，她一激动说话的时候就喜欢抓着对方的手，而这次抓得格外的紧。“重要的是你的意愿！”

见唐彩衣仍然是一脸不知所云的样子，柏雅飞快的解释起来：“我的技能增强效果触发的条件是对方能听懂我曲子表达的意思，因为我想要的就是有人能懂我！我有天赋也有支持，我的乐器演奏水平有各种各样的认可和荣誉，我不需要更多的欣赏和赞扬，我想要的是知音，我想要的是有人能听懂我在演奏时蕴涵在音乐中的情感。”

她顿了一下，目光炽热的盯着唐彩衣：“那你呢？你要的是提高自己的舞蹈技艺获得更多的赞扬和认可么？”不等唐彩衣答话，柏雅直接就替她给出了答案：“不是的，你对自己的技艺充满自信，你不需要别人来赞扬它，你只是想要更大的舞台，你只是想要更多人看到。你不甘心，你明明那么优秀，却被埋没了，没人看到，没人知道。”

说着说着柏雅自己的眼圈先红了，她松开手，指着唐彩衣的技能介绍：“你的技能也是，它会让看过的人会反复看，而不是美化你的舞蹈，人们只要再看一次，就会再次受到鼓舞，你本身就有鼓舞人心的能力。”

“你说得对，但我还是没有你这样的共鸣增强啊，我不是什么天才，和你……”

“不！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柏雅打断了唐彩衣的话，倒不是她发现了后者笑颜下掩藏的黯然，她只是一如既往的持续性输出自己的想法：“这破游戏是真的能窥探人心，它能捕捉到你的真实想法。而你的技能和你自己的心理贴合度明明比我的还要高，但是我有共鸣，你没有，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柏雅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情绪和语速都压了下来，然后对盯着自己的唐彩衣缓缓道：“你的意愿，不够强烈。”

“你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但也就是普通的想想。有机会就好好表现，没机会就算了。可能看到机会了你会去争取，但要说创造机会，你也没那么大动力，对吧？”

唐彩衣没答话，她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柏雅。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柏雅犹豫着是不是该再说点什么，但是又觉得唐彩衣应该已经听懂自己要说什么了，正组织语言呢，后者突然后撤了几步，然后朝她鞠了一躬。

“谢了，雅雅。”唐彩衣起身说道。然后一边转身一边摘下背上的长刀。

“为我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