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想让我救阿璟?”
沐清歌愣了下,缓缓垂眸,道:“安平长公主跟王爷自小感情深厚,如今他有难,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还望皇姐不吝帮助了。”
安平长公主精睿的眼扫过沐清歌那不甚愉悦的面色,勾唇笑了笑,“我跟阿璟的关系你倒看的明白。”
沐清歌不知道说什么,只勾了下唇角,算答了。
然而安平长公主却并不打算放过沐清歌,踮起茶盏,浅酌一口,道:“可你是他的王妃,你来出面更好,不是吗?”
沐清歌眉色一敛,颤了颤,垂眸,抿唇不说话。
沉默的姿态让安平长公主身为过来人,很清楚发生了什么,靠着座椅,她道:“你不想救阿璟?”
沐清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终,抬眸间,对视着那双历经风雨,已经没有什么是可以隐瞒的眼睛,点了点头。
安平长公主挑眉,“为什么?”
沐清歌偏转过了脸,道:“没有为什么,我没有这个义务。”
简单的一句话,尽管沐清歌极力隐藏,可里内的酸涩还是被安平长公主品了个完全。
勾唇笑笑,道:“这话是不是说的有些不负责任?阿璟如此喜欢你,你却说你对他没有义务?”
闻言,沐清歌心重重一颤,错愕的看着安平长公主。
她……在胡说什么?
夏侯璟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
呆滞的表情落在安平长公主眼中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了所有。
事已至此,她也没必要再兜圈子,放下茶盏,她开始道:“你还记得你去皇陵寻药那次吗?”
沐清歌心狠狠一颤,点点头。
安平长公主笑笑,道:“阿璟的身子你明白,寒毒伴随多年,虽然一身武学可以傲视群雄,可若贸然使用毕竟涉险。然而就在那一次,阿璟明明知道皇帝设下了陷阱,妄图用私闯皇陵的罪名除去他,可是他知道你会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去了。”
闻言,沐清歌抬眸,秋瞳中满是颤抖的涟漪。
安平长公主继续道:“或许你觉得这也只是他有他的利益相关,也或许只是他看你是他名义的王妃,所以出手管管而已。可你仔细想想,他身边的侍卫哪一个不是武功超群?若非是对你的安危记挂到心上,任何一个下属都能去做的事情,他为什么要亲力亲为?”
沐清歌睫毛颤抖,想着当初的一幕幕,有些说不出半个字。
“而那次……”安平长公主想着回来后看到阿璟的时候,那不甚好的面色,最后阿璟告知的经过,淡淡道:“他也为了你身受重伤了吧?”
沐清歌想着那次皇陵,夏侯璟的确宛如天神一般,将她从剑锋之下,一把抱走。
后来还为了救她,打斗之时,引发了寒毒,差点丧命。
心底就在此刻,好像打开了什么洪水的闸口,有些情绪喷薄的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平安长公主看着沐清歌颤抖的眸光,轻叹了一口气,道:“皇家的感情本就不如普通百姓家那般直接,他有他的很多顾忌,所以很多时候,他都选择了不说。可不说不代表着不在意。你若还不信,又可记得你被北齐的人带走?”
沐清歌抬眸,尽管眼眶中微微有些湿润,可还是倔强道:“他并不管我,难道这也是喜欢吗?”
安平长公主摇摇头,道:“你怎知道他没管你?为了找你,他在山里转悠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一早,我在妙安堂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全是猩红的血丝。”
沐清歌不置信着,可眼前的字字句句却让她又没办法不信。
颤抖着声色,她问道:“他去了妙安堂?”
安平长公主点点头,“是去接你。”
只四个字,沐清歌就再也控制不住那弥漫的情绪。
而安平长公主看着沐清歌那微泛水光的眼眸,更无奈的摇摇头,道:“更别说他为了你疏离百里苼,为了你闯皇宫。点点滴滴,你不觉得只是你不清楚曾经的他是个怎样的人,沐清歌,其实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些话。”
“可谁让你是阿璟喜欢的女子,又谁让你今天还能记得为了他来找我。而感情这个东西,年少时候最是容易轻狂错过,若真彼此喜欢,就好好在一起,不要让太多繁杂的声音左右你们的判断,人生苦短,能爱人的时候就放开手去爱,不要等失去了,才知道缅怀……”
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安平长公主眸光悠远的看向了窗外。
深邃的眼帘像是在追溯自己失去多年的爱人。
沐清歌心颤,想着帝都里流传的那些传闻,安平长公主曾与驸马比案齐眉,是皇城里最出名的神仙眷侣,奈何驸马征战,早早离世。
按照公主身份,本可再嫁,但眼前这个女人却选择了守寡,为一个人,负了后半生近乎全部韶华……
沐清歌看着安平长公主,眼前蓦地浮现脸上带着冷意的夏侯璟。就如那次他干燥的大手拂过她的长发,温暖的热流在她的发间流淌。
她心底的某个地方蓦地软了一下,泛起的涟漪越来越大,仿佛要将她淹没。
“那日在宫里,因为长乐那件事皇姐及时现身,是不是也是因为……”
安平长公主淡淡点了点头。
沐清歌长长的睫毛轻颤,长乐一事,明明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他大可以袖手旁观,可是他却让安平长公主救了她一把。
那个男人每一次都是说不会管她的事情,更不会为她收拾烂摊子。
可是,他却没有真的不管她。
皇陵是如此,长乐一事也是,就连北齐的人将她掳走一事,也是她误会了他。
安平长公主看着沐清歌晶亮的眸内泛起的湿润,她知道这丫头心里也是有阿璟的。
这两个人不仅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就连自己的心只怕也不肯去承认。
“这件事上,我想帮阿璟,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毕竟是有夫家的人,身后有家族势力,我不能让家族势力背负上不肯为国效力的恶名,不能让家族让皇帝因为我让皇帝寻了错处。而且,从身份上来说,我是寡居的公主,皇帝尊敬我,也是因为皇室脸面罢了。想想他为你闯皇宫闯皇陵,你就不能为他闯一次吗?”
“皇姐,我……”沐清歌一时哑了口。
“我该说的都说了,这件事你好好考虑考虑。”
安平长公主说完,便直接出了芙蓉苑,一如初见,身形洒脱,毫不拖泥带水。
一顶毫不起眼的青色软轿从了凌王府,安平长公主坐在轿内,对身边人道:“你去找姬瑶。”
然后附耳吩咐了几句,那人连连点头。
“长公主,凌王妃会进宫么?”
凌王妃不进宫的话,她们再怎么做也没用。
安平长公主笃定道:“她会去的。”
此时,沐清歌坐在花厅内,捧着手中的青瓷盏,半晌才淡淡啜了一口,而杯中水早已经凉了。
想着安平长公主的话,她缓缓起身,进了寝殿。
“冰画,进来伺候我更衣。”
得知沐清歌决定进宫,冰画激动的眼中有了淡淡的水光,“多谢王妃。”
沐清歌看着铜镜内装扮得宜的自己,秋瞳内多了丝坚定。
径直踏出了芙蓉苑,一步一风华。
她先去了书房,看着躺在榻上的夏侯璟,苍白的唇,无端的令人心疼。
握上去那双冰凉刺骨的大手,慢慢收紧了双手。
片刻,她缓缓起身,临走前看了夏侯璟一眼,便出了书房。
而夏里和未离立即迎了上来,跟在沐清歌身后,上了马车。
行至宫中,沐清歌和夏里和未离二人一同来了乾清宫。
苏德走到沐清歌跟前道:“王妃娘娘,皇上这时正在和户部尚书议事,您若是见皇上,只怕得等一时了。”
沐清歌明白这是皇帝不想见她,她看着前方的乾清宫,不卑不亢道:“好,本王妃可以在这里等皇上,但是也烦劳苏公公去通禀一声。”
“咱家省的。”苏德应了一声,便抱着拂尘进了乾清宫。
夏里不好意思上前,“王妃,皇上这只怕是故意不想见您,只怕您要等一等了。”
沐清歌一瞬不瞬的看着前方,不动亦没有回答。
夏里摸了摸鼻子,退了下来。
未离扫了他一眼,淡道:“谁让你那么维护百里姑娘,挤兑王妃,现在王妃不搭理你活该!”
夏里小声道:“我哪里维护百里姑娘了,我不过是以事论事罢了,更何况,我不是担心王爷么?”
“哼,以事论事,你可真够笨的,王爷的昏迷的事情怎么能怪到王妃身上?”未离讥讽道。
“你这小子竟然敢说我?”夏里瞪了他一眼,“当时王爷突然晕倒,而百里姑娘说是因为王妃在王爷体内埋了金针的缘故,所以我……”
“我看你就是对王妃有偏见。”
“我……哪有……”
“哼,你若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兄弟们以后真是看不起你。”
“你……你别忘了我才是王爷的贴身护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夏里拉不下脸来,咬牙道。
未离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再做声。
不过片刻的功夫,原本还算万里无云的天空顿时狂风大作,豆粒大的雨点顿时打了下来。
“不好,下雨了!”未离低唾一声,急忙上前为沐清歌挡雨,这乾清宫连个避雨的地方也没有。
夏里上前道:“王妃,这雨来得急,我们先去别的宫避避雨再来吧。”
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透着凉意,沐清歌依旧看着乾清宫,淡道:“不必!”
只怕她一走,皇帝就该招她觐见了!
夏里一咬牙,消失在雨中,而未离一直为沐清歌挡雨。
一会的功夫,就看见夏里撑着一把油纸伞朝沐清歌这里飞奔而来。
“王妃,这是长公主派人送来的伞。”
此时,乾清宫内。
户部尚书一走,苏德便立即上前,“皇上,外面下了大雨,凌王妃还等在外头。”
皇帝眸光微敛,“你不说,朕都忘记了,让她进来吧。”
“宣凌王妃进殿。”
听到乾清宫传来的尖细声音,沐清歌眸光一紧,推开了夏里手中的雨伞,抬手道:“将圣旨拿来。”
接过夏里递来的圣旨,沐清歌缓步进了乾清宫。
步履稳健,尽管身上滴着水,沐清歌犹如未觉一般,凛然进了大殿。
夏里和未离朝着前方那一抹娇小的身影看去,虽然淋了雨,犹如落汤鸡一般,但是他们在沐清歌身上找不到任何狼狈的痕迹。
前方的身影,高贵而典雅,端庄而落落大方。
这就该是凌王妃该有的样子,临危不惧,稳而不乱!
沐清歌进了殿,对着金阶之上,端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一抹明黄,福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免礼吧。”
皇帝锐利的鹰眸锁住沐清歌,看着她额前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就连身上都不断地滴着水珠,而她神色如常,半点也不见狼狈。
片刻才道:“不知凌王府进宫见朕所为何事?”
沐清歌从袖中取出圣旨,递给了苏德,苏德立即呈了上去。
皇帝打开圣旨扫了一眼,眸子顿时眯了起来,“大胆!”
“凌王这是打算抗旨不尊?”
“皇上,你这么说可就冤枉我家王爷了。”沐清歌迎着皇帝阴鸷的眸光道。
“启禀皇上,我家王爷旧疾再次复发,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现在还躺在榻上,他要如何接旨?”
苏德闻言,立即道:“凌王妃,咱家宣旨的时候可是你接的。”
沐清歌勾唇,“苏公公说笑了,这圣旨本王妃可没有接,是苏公公塞到我怀里的。”
“你……”苏德顿时语塞,没想到这个凌王妃竟然在皇上面前耍无赖了。
皇帝眉头一蹙,“凌王旧疾又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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