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伯长弯了吗?”大妞从巧凤肋下探出头,扬声问道。
从前他们一家没分出来时,她爹丁有田曾经在偏院给她娘种过花,可长着长着枝条就弯了,没过多久就死掉了。
“那马伯伯会不会死呀?”要是死了,马家兄弟就没爹爹了,那样很可怜的。
田氏身子往灶台上一仰,朝灶屋大门这边看过来,瞅见她俩,老脸不由一红,想着方才那一幕只怕被她俩瞧了去。
她又剜眼马福全,想起大妞刚问的话,她眉一扬,“什么弯啊死的,婶婶怎么没听懂你说的啥意思呢?”
田氏拿眼去看马福全,发现他脸好像也有点红,还有些儿不自在。这可奇了,这人还有脸红的时候。
她哪知道马福全心里想到啥,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竟跟“弯”扯上关系,像他这样的钢铁硬汉怎么可能弯?
“我爹爹从前给我娘种的花树长弯后就死了,后来我爹爹还绑了木棍,也没能救活。”大妞一脸认真地道。
马福全轻咳一声,“呃,马伯伯不会弯,更不会死。你婶说伯伯没正形意思是说,是说伯伯腰板挺得太板正了,就是太直了。”
“我啥前说……”田氏话说一半反应过来,忙堆起笑道:“噢对,就那意思,婶的意思你马伯伯这人太正了,正得不行。”
大妞有没有被糊弄住巧凤不知道,巧凤只知道自己没被他俩糊弄住,要是时间倒退七年她也就大妞现在这么大点,没准会被他俩给糊弄过去。可这七年里她经历了太多,她什么不知道呀?想糊弄她可不容易。
“来,给婶婶。”田氏接过她俩手上装酥油饼的食盒,“等煮好甜酒鸡蛋咱们就开始煮酥油饼,你们先去玩会,好了我叫你们。”
大宴国腊祭有用酒糟煮红枣鸡蛋的习俗,甜酒是田氏跟简宁学的叫法,且酒糟酒味太浓,酿酒的酒糟简宁都便宜卖给村民了,甜酒则是她用糯米做的。村里个别人如田氏常氏都学会了做甜酒,大多数人还是不舍得用米来做甜酒,认为糟蹋了粮食,宁可花几文钱在简宁这买酒糟。
“我去看下娘好些没,巧凤姐,走吧。”大妞伸手去牵巧凤,巧凤道:“你先去,我上个茅厕就过去。”
巧凤去后院打个转,然后绕去西屋窗下,田氏说梅香总往她师公身上贴,她师父现在又有伤在身,她得帮师父盯紧梅香。别的本事她没有,但几年乞讨下来她这双招子可亮了,她看出梅香心里藏有事,也好奇梅香这会回屋想干啥,所以过来偷偷瞧一下。
她蹑足摸到西窗下,踮起脚尖悄悄往屋里看去,看见梅香坐在桌前对镜梳妆。她暗在心里骂声狐狸精,这个时辰梳妆不是想勾引她师公是什么?
巧凤待要闯进去质问她,想想,她梳妆也算不得是勾引她师公的证据。正要收回视线,却见梅香撂下梳子,尔后自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拿在手里端详着。
这瓷瓶巧凤太熟悉了,和那独眼龙给她爷的一模一样,她心里一惊,梅香这是要害死她师公?
巧凤在梅香揣起瓷瓶,又对镜描起眉后,她轻手轻脚猫着腰撤了。
这女人太蛇蝎了,趁她师父有伤,这是打着先用美色勾引她师公,要是师公不从再害命吗?
巧凤越想越气,越气倒越冷静,她决定先盯死梅香,抓她个现形看她如何狡辩。
正屋里,卫东用内力给简宁疗过伤,盘腿坐在榻上打坐,自我调息着。简宁让霍锦成和马小麦他们几个孩子都出去,不用担心她,她歇会就好了。
霍锦成把马小麦和大妞他们都撵了出去,自己又转了回来,他看简宁脸色还是不大好,想着她待阿蛮不错,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她要待阿蛮不好,阿蛮临回去前也不会吵着不肯走。
“你歇你的,横竖没事,我坐这看会书。你有伤在身,怎能没人守着,放心歇着吧。”他手上拿了一筒丁有田抄录的三国竹简,坐在床边看了起来。
简宁实在太累了,也懒得管他,且自打知道他和原身定过娃娃亲,再见霍锦成,她心里也起了点微妙的变化。
她疑心这点变化是来自原身的那缕魂魄,只是现在她似乎和原身融为一体,分不清自己和原身的情感谁是谁的。
简宁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还做了梦,又梦到自己穿来当晚到过的医院,这回她看清了,是他们部队驻地的武警医院。还是和上回一样,来来往往的人好像都看不见她,也没瞧见一个熟人。
她转过一道走廊,迎面忽看见田氏,只是田氏衣着换了,穿着现代装,眉间似拢有一抹忧色,一手牵个小女孩一手还提了个保温盒。
“田姐姐,你也来了,你来看谁呀?”简宁迎上前,田氏却目不斜视跟她面对面而过,“田姐姐!”
她又喊了声。
见田氏还是没搭理自己,她抬脚跟了过去。
田氏进了一间病房,简宁也跟了进去。进去一看,司务长余大海也在,他看见田氏,起身喊了声“嫂子。”随后又笑呵呵地跟小女孩打招呼,“哟,小蕊,几天没见好像又长高了点。”
简宁心里一惊,他管田氏叫嫂子,难道是马福全又出事了?她忙往病床上看去,咦,武队?
怎么个情况,简宁有点懵了,梦中忆起上回看见武队鼻子插着鼻饲管,这回没插,但是看上去像是昏睡了很久。
“辛苦你了老余,还好有你们这帮战友隔三差五来看老武,他心里都知道的,他都知道,谢谢你了。”
“别这么说嫂子,老武一定会醒的,有你这么照顾他,他迟早会醒。我给他找了两本他爱看的书,你试试念这些书给他听,从前他就爱鼓捣这些,没准有用。”
简宁看见余大海拿了两本书给田氏,她凑过去看了眼,是有关电力方面的书籍。她正想问余大海,怎么知道武队现在正需要这类书籍,一抬眸,发现余大海正满目疑惑地看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有人能看见她了?
“老余。”
“嗯,老余?老余是谁?”
她刚跟余大海打声招呼,头顶上方却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还带有几分熟悉,她抬头看去,却对上霍锦成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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