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姌嫔被打入冷宫,皇后娘娘念她还有答应的位份,让婧忱跟着去了。

听到这个旨意,我看到了婧忱脸上那不可思议、无比绝望的表情。

跟着一个打入冷宫失宠的主子,她的前程瞬间变得灰暗。

纤云身体已经被折磨垮了,不适合再在宫中,皇后娘娘让内务府安排她出宫。

她虽帮着姌嫔也做了一些事,但皇后娘娘念及她如今的惨状,格外开了恩。

不过,我们都清楚,她活不了多久了。

边太医为她把了脉,说她五脏俱损,若是能好生将养着,也许还能活上几年。

但纤云家境一般,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她的两个嫂嫂都不是善茬,她一个病秧子回到家里必会遭到嫌弃,更别提给她看病将养了。

灵秀宫其余的宫人,皇后娘娘让他们暂时都留下打理,待有新的嫔妃入住后,再行分配。

雪答应升了常在,皇后娘娘让她挑两个专门去伺候她。

雪常在挑了纤雨和念露。

安排了这些人,就剩下我了。

德贵妃恳请皇后娘娘开恩让我回永和宫。

可皇后娘娘却有些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了。

皇上所说的其余之事包不包括“我”呢?

德贵妃看出了皇后娘娘的困惑,便提议道:“皇后娘娘,皇上让您处理其余之事,处理完后您自然是要回禀的。嫔妾恳请您将雁心回永和宫之事一并回奏了,若皇上有异议,自然会提出,若他没说,那说明他同意了您这般处置。”

皇后点头:“这主意不错。”

因皇后奏请皇上一时未有结果,我便先回了辛者库。

而这儿今晚也是热闹得很。

管事嬷嬷已经将小蝉压跪在院中,等我回来处置。

“雁心姑娘,这小蹄子黑了良心,下局害你,你看怎么处置才好?”管事嬷嬷谄笑着靠近我,询问我的意见。

我冷冷地看着已被打的浑身伤痕的小蝉,心里没有半点涟漪。

当受害者变成施害者的时候,就不配再得到别人的同情。

“这辛者库的事就由嬷嬷做主吧,我也是到这受罚的呢。”我含笑对管事嬷嬷说着,顺手给了她一块银锞子。

这是德贵妃刚刚给我的,说是若一时回永和宫的旨意未到,我便打点好管事嬷嬷,给我换个清净点的住处。

管事嬷嬷看到这二两重的银锞子,笑得像朵花似的。

“行,行,我们定会让姑娘满意的。姑娘累了一晚了,早点去歇着,我们腾出了东边的一小间屋子,您的东西都已搬去,姑娘去那边好好歇息,明日想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起来。”

管事嬷嬷满脸堆笑地讨好着我。

我谢过她,小声说了句:“别闹出人命。”,便径直往里走去。

这时,小蝉跪爬着过来,抱着我的腿痛哭道:“雁心姐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是奴婢太蠢,奴婢不该鬼迷心窍,听了姌嫔娘娘的话陷害您。

可她是主子,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呀。

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不等我开口,两位膀大腰圆的婆子便上前掰开她的手将她拖开。

管事嬷嬷骂道:“你个蠢货,也不瞧瞧势头,就想着攀高枝去害人。这时候后悔了?晚了!”

我微微侧头,说道:“小蝉,你不蠢,我和你一样都是奴婢,在主子和奴婢间,你选择听命主子这是对的。只是你不该不分是非,昧了良心。”

小蝉哭着说道:“可是在这宫里头,有良心能过得好吗?有良心能活命吗?这里头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我仰头轻叹一声。

是啊,在这宫里头凭良心就能活吗?

我无法义正言辞地去驳斥小蝉,在皇宫这个充满欲望和诱惑的大染缸里,无人能独善其身。

但是,我只知道,漫长人生道不平,时刻需要拍胸膛。

人不可没了道德和良心。

没有再理会小蝉的哭嚎,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进宫这几年,我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舒坦。

梳洗打扮一番,我正欲出去做活,就见管事嬷嬷乐呵呵地提着食盒过来,对我说道:“雁心姑娘,吃了早食您就可回永和宫了。

一早皇后娘娘宫里传话来了,说皇上免了你的惩罚,让你回永和宫伺候呢。”

我一听,连忙转身要回屋收拾东西,却听管事嬷嬷道:“您别急,永和宫那边传话来了,说让您歇好了再回去,所以我们才没叫醒您。这早食是特地给您留的,您吃了再回去。”

我愣了愣,随即接过谢过管事嬷嬷。

“那您慢用,慢用。”管事嬷嬷谄媚地笑着,目送着我进了屋子。

我实在是不习惯别人对我如此恭敬。

虽说我在宫里头伺候主子,地位略高些,但充其量还是宫女,这管事嬷嬷如此待我,实在是过了。

快速吃了东西,又将几样东西放入包袱中,我赶紧回永和宫了。

主子体恤,让我睡到自然醒再回去是恩典,我可不能蹬鼻子上脸。

出辛者库时,管事嬷嬷和另两位嬷嬷一起送我到了门口。

她们那毕恭毕敬,满脸堆笑的样子让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

快步离开,刚拐弯似乎听见其中一位嬷嬷问管事嬷嬷,这丫头是不是快当主子了。

我心头一滞,脚步便停了下来。

然后就听管事嬷嬷道:“早晚的事。瞧皇上名义上罚她,暗地里又让蓝公公过来叮嘱好生照料,却又说不能照顾太明显,瞧瞧这心细的,生怕她太特殊成了活靶子。这么上心,不是看上她了是什么?”

“可皇上既然喜欢,为何不直接封了主子,还折腾她两次来我们这受罪。”另一嬷嬷问。

管事嬷嬷道:“啊呀,这我哪知道?许是他俩闹别扭,折腾着玩呢。”

“她敢和皇上闹别扭?”另一个嬷嬷不可思议地问。

就听管事嬷嬷犹豫道:“谁知道呢?也许皇上就喜欢这样的,就像猫捉老鼠似的,抓了放,放了抓,玩够了再一口吞下。走了,走了,不说了,回去干活。”

几位嬷嬷们停止闲话,回去做事了。

而我立在宫墙下,百感交集。

蓝木从今年除夕后就一直在庆王身边伺候,辛者库的嬷嬷们可能不知道,所以以为蓝公公是皇帝派来打点的。

但其实,让他来打点的是庆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