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环们若有若无隐含思量的眼神,莫名的,让宗政恪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热。她都不知道,李懿是什么时候把这只梳妆盒放到她卧房里来的。难不成,他昨晚又来过?
若是以前,她从不吝惜赏赐,早就叫丫环们自去取了喜欢的戴起来。但李懿送给她的这些首饰,她只想自己一个人珍藏。
宗政恪便指一指萧家的那只梳妆盒,脸色镇定地道:“看看里面有没有喜欢的物件,一人取一件。一路上大家都辛苦了,我给你们谢礼。”
什么谢礼,是封口费罢?徐氏心里偷笑,约摸猜出这梳妆盒的来历。她并不客气,也不想辜负姑娘的这份心思,便笑吟吟地先走到梳妆台旁边。打开三层的梳妆盒,她一层一层地抽开来查看,眼神慢慢地沉下去。
虽比不上那来历神秘的五层梳妆盒,这只三层的也不算小,能装许多首饰。但这三层抽屉里头,捡捡拢拢数一数,居然加起来不过三十几件首饰。稀稀落落的,浅浅铺在抽屉里,空出一大半的地方。
再瞧首饰的成色,呵,倒是金晃晃的耀人眼睛,尽数是纯金打造。她随手取一只金镯在手里掂了掂,份量真不轻,六七两都是有的。可名门世家的姑娘,谁会在手腕上套这么一只粗笨的大金镯?!
另外,以徐氏的眼光来看,这些首饰的做工实在不够精致,花式也太过简单,透着一股子俗不可耐的暴发户味道。镶有宝石的首饰寥寥可数,宝石的品质同样不高,灰蒙蒙的,一看就知是下等品。
别说姑娘了,就连徐氏的梳妆盒里,也找不见这样的首饰。姑娘大方,又从不在意这些玩物,心情好时,赏;心情不好时,更要赏。即便跟着姑娘在佛国清修,徐氏也攒了几十样做工不俗的好首饰,她如何能将这般的粗糙物件放在眼里?
见徐氏只管沉默,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明心梳罢了头,探头瞧了瞧那梳妆盒,立时阴郁了眼神,攥紧了拳头。念珠也好奇地围拢过来看,一见那些首饰,气得俏脸涨红。
就连向来大而化之的明月都察觉不对,小心翼翼地从后头挤进小脑袋来,眼睛落在盒子里头,就不满地叫起来:“这都什么东西呀?怎么能给姑娘使唤?!扔出去,都扔出去!”
小脸气鼓鼓的,明月挤过来,不由分说便捧起那梳妆盒要往外走。宗政恪只看她们的神色,便知这里头没好东西,只笑了笑道:“先别扔,拿来给我瞧瞧。”
明月不甘不愿地转身,将那梳妆盒捧到宗政恪眼前,嘀咕道:“好丑的首饰,明月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首饰。”
宗政恪低头看过,并不气恼。但是,她眼神忽凝住,取了帕子包手,拈起方才徐氏看过的那金镯。放下鼻子底下闻了闻,她唇边浮起冷笑。
徐氏便知不好,不妙之感越来越浓。宗政恪抬头看她,安抚道:“姑姑不必害怕,是能令人身体慢慢变得虚弱的药物。仅仅碰过一次,无碍的。若是不放心,您取一颗普通的解毒丸化开洗洗手就行了。”
徐氏却不去洗手,咬牙切齿地瞪着那金镯,脸色发白地问:“奴婢的运气就这么不好,那么巧就拿着下了药的?还是说,这些首饰全都是脏的?”她简直不敢相信,姑娘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遇着这样的事情!
本就没有多少件首饰,宗政恪干脆一一分辨了。众人屏气凝神看她,她笑道:“七成都下了药,药性还不同,但都能致人身体虚弱。若是头疼脑热时取用了,恐怕就能酿出大病来。”
徐氏皱眉道:“这样的下等货色,不要说姑娘了,就是咱们也是瞧不上的。下药的人如何能断定咱们会中招?”
宗政恪想了想,慢条斯理道:“可能,有人以为咱们家已经破落,没有什么资财。而我,更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罢?!”
徐氏怔住,细想之后也苦笑道:“可能还真是这样。老太爷这一房的境况,有心人若是去查,很容易就能查清楚。姑娘在庵堂苦修十年,这事儿也不是秘密,随意打听就能知道。”
鱼川府够繁华了,但怎么能与苏杭云杭两府相比?更别说还不及鱼川府的鱼岩府了。且在庵堂里住着,怎么可能过着奢华精致的生活?恐怕在萧家某些人眼里,自家姑娘就是土头土脑的乡下村妞、田舍人?
徐氏再看那些首饰,放在她眼里自然是下等货。可若拿到任老太太等人面前,恐怕人家会乐得合不拢嘴。灿灿生光的足赤金首饰,既富贵又华丽。虽然做工略有不足,但若是去银楼订制,也要不下百两银。
宗政恪又道:“就算我不用,也可能给你们或者赏给外头那些仆婢。徜若有人因此而中招,原本身体康健之人却慢慢变得体弱多病,岂非就是我不祥?说不定,克人的流言也能传出来。谁让我,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呢?”
徐氏等人悚然而惊,不约而同地再看向梳妆台之上那些被精致玉盒装着的胭脂水粉。宗政恪也想到了此节,打开那些盒盖,轻嗅了口脂与面脂的味道,也点头道:“东西都是上等货色,但也是脏的。”
徐氏闭了闭眼睛,苦涩道:“这些东西也不知是谁送来的,竟这般算计姑娘!但要追查,恐怕要花些心思。既是在姑娘来之前就置办好的,那定然走的公中的帐目,是统一采买之物,能动手脚的人太多了!”
她左右上下环视房里,只觉得这些家具摆件之上似乎都缠绕着可怕的毒物,在朝她家姑娘张牙舞爪、唁唁而吼。
宗政恪却镇定自若地道:“姑姑不必疑神疑鬼,这些物件没有做过手脚,不过重新修缮时涂的清漆可能不干净。虽然已经散了多日,但依然有味儿。短时间内还无妨,若住得三两个月,恐怕咱们都得大病一场!”
她悠悠笑道:“这么浅陋的手段,倒不像存心要我性命,是要赶我走!且不必声张,便让人家以为得逞了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