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能从这疤痕上,看到那一鞭子是怎么结结实实抽在姬冰倩那张白皙漂亮的脸上的。

谢思这半辈子没恨过什么人,他自小就观星象,看天命,自小就被人告诉,这世上啊,人各有命,强求不得。

所以他一贯是不喜欢什么,也不厌恶什么,万事万物在他这里,都是情报,都是故事,虚虚地发生着,不真实。

也就谈不上爱或者恨。

可是这一刻,他却恨得双目赤红,咬牙握拳,恨不得将那伤害姬冰倩的人碎尸万段,千刀万剐。便是下了地狱,他也要用他知道的诅咒之法,让其永世不得解脱。

他想问倩倩,疼吗?

可是她一定会答不疼。

索性,他说了一句,“那我要是还是把承诺当回事,你愿嫁了吗?”

姬冰倩重新戴上面纱,一直冷漠却利索的将军,手脚慌乱。

她给许多人看过自己的疤,她志在护国,只要手不断脚不断,她就不会自怨自艾。

所以也不在乎这疤,之所以遮起来,只是不想吓到人。

她看过许多人看到她疤痕时的眼睛,有母亲的心疼,有属下的义愤填膺,有陌生人的厌恶、害怕、嫌弃,还有七王爷等,第一反应是可否能治。

只有谢思,这人的第一反应竟是满眼的恨。

那恨意,就像一根线,扯出了她心底压抑许久的悲。

有人替她恨,就像有人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努力,才让自己看起来不在意。

人真是奇怪,看到有人替她恨意滔天时,她忽然就没那么难受了。

她心底多年压着的黑暗深海,好像被人注入了一汪清泉,还不足以驱散黑暗,却让人觉得充满希望。

那汪清泉,叮咚的流,没个结束,好像……好像迟早会把那寒冷彻骨的深海给挤走。

姬冰倩别开眼,心口最深处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冷血多年,眼里只有战事国事,许久不曾有这般陌生的情绪。

好久,她察觉到眼睑下的面纱染上湿润,才反应过来,那感觉……是想哭。

自妹妹死后,她再没哭过了,

大抵是在东营闲散久了,摄政王怕她郁结在心,又不许她过问流月国的事。

她那些久远的女儿情绪,便纠缠了回来。

谢思半天没等到答案,开始耍无赖,“倩倩,你嫁我吧,娶也行。聘礼彩礼我都准备,你出个人就行。”

姬冰倩无奈,压着嗓子遮去情绪,“儿时玩笑话,何苦一定要践行承诺?”

“什么玩笑话?!我认真的!”谢思一股脑把自己的蠢事掏了出来,“我当初还把我要娶你的承诺挂墙上了,整个天机阁都知道!”

姬冰倩:“……知道什么?”

谢思:“知道我要娶你啊。”

他想了想,又道:“那这样吧,你要是觉得现在不喜欢我了,我们重新认识,但是你不能躲着吧。”

姬冰倩纠正他,“不是现在不喜欢你,从没喜欢过。”

谢思顿时丧着一张脸,“你骗人,你明明抱着我睡了一夜的。”

姬冰倩一时无言,没好气道:“那是因为你全身冰冷,若不回温,你就死了!”

谢思:“我不管,反正你抱了我,我还亲了你,你不能始乱终弃!”

姬冰倩从没见过这般胡搅蛮缠的人。

她在战场上,说一不二,令行禁止。

手底下带的兵个个也都是铁骨铮铮,男儿本色。

哪里见过这样,耍无赖,会撒娇的人。

可她深觉无奈的同时,又觉得这人有些不同的可爱。

于是,心一软,犹豫着轻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