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牧野的手腕被握住,“不要浪费功力,本尊无碍。”
牧野低头,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皮肤白到透明,指节干净修长。
瘦得腕骨突出。
一瞬间,他强装下的冷漠和成熟撕碎,眼睛红着,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雪冥的手背上。
“你,你就听我一次不行吗?”语气里的乞求令人心悸。
雪冥怔愣半晌,看着手背上的泪水。闭了闭眼,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听你的。”
生平第一次,他重伤醒来时,身旁有人。
也是生平第一次,孤独被困时,有人挡着他,护着他,帮着他。
他一向做事随心,帮景郁,帮牧野,不过是觉着闲来无事,加之这几人有趣得很,帮便帮了。
他从不想有何回报,也不曾想他做的这些事,一定要换来什么。
一切只因他想做而已。
而今……羁绊已生,他恐怕没办法再像之前那般洒脱。
牧野这一哭,哭得惊天动地,心底的害怕无助、痛苦愧疚,全部哭了出来。
与在东营里一样,揪住雪冥的袖子就擦眼泪,说道还擦擦鼻涕。
擦着还挑剔起来,“没有狐裘……呜呜……擦着……呜……舒服。”
雪冥无奈得很,换了只袖子给他。“如何能哭成这样?受委屈了?”
牧野瘪着嘴,伸手去摸雪冥的白发,眼泪汪汪地看他,“大雪球,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比秋姐他们还好。”
终究还是个孩子,又在自己最亲近信任的人面前,眼泪是想停都停不下来。
雪冥脸色白得像纸,不穿狐裘时,身躯比牧野还要瘦弱几分。
听到这话,他不由得勾了勾唇,“本尊比你年长许多,顾着些是应该的。”
此刻的雪冥,褪去了狐裘,也褪去了雪主的高傲冷漠。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将牧野心底最后的恐惧也化解开。
于是,少年开始当家做主。
“等你身体再好些,小爷便陪你上雪山住。你先告诉我,有什么要准备的,我去准备着。”
说着,狠狠抹了把眼泪,咬牙警告,“你要是敢偷偷离开,小爷饶不了你!”
雪冥眸光紧紧锁着牧野故作凶恶的脸,恍然发现,少年长开了些,眉眼间,带上了些男人的压迫。
“好,你去准备着厚的狐裘、锦衾,再备些吃食。本尊需得尽快上雪山压寒毒,你且去吧。”
牧野揉了揉眼睛,“好,你等着我。”
他扭头就跑,生怕慢一点,雪冥又要吐血。
少年莽撞,冲出去,门都忘记关。
雪冥一直看着那门,来来回回地晃,直到停歇。
良久,他起身。
如此这般,就已足够。
他走向门口,不远处景郁与南陨城一坐一站,正在交谈。
以他的经验,单从南陨城和景郁的身形动作就能看出,这二人身带重伤。
带着重伤,还不远千里从东禹赶到北雪,实在不是南陨城会做的事。
朋友?
应是的。
他曾为了迅速壮大,做事不择手段,手染无数鲜血。
从未想过与谁交友,与谁亲近。
一为骄傲,九州之中,没有几人能配做他的朋友。
二为谨慎,朋友捅刀,防不胜防。
三,则是他自己。
从离开雪山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活不过三十,终究是要回到那个地方,与北雪王朝一同埋葬。
终究要离开的人,就不可与人世间产生羁绊,更加不能动了感情,伤人伤己。
只是,天意弄人。
“对不住了。”
雪冥拿出两瓶药放在床头。
身体虚弱得站不稳,却还是仔仔细细地穿好衣服,从房间的窗户翻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