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识夏这话一出,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秦熠的呼吸都猛地急促了几分,苏识夏能感觉到他的失态,却压根没有回头去看他,目光始终凝在东陵皇帝的身上,隐隐带着逼迫质问的气势。
事情都已经被苏识夏给挑破了,如今秦熠也有了防备,想要暗中下手迅速除掉他已经是不可能了。
因此,东陵皇帝这会儿倒是也不急了,甚至没有再着急再动手去杀苏识夏和秦熠,只饶有兴味地看向苏识夏,挑眉道:
“夜黎曾同朕提起过,说你本事不小不容小觑,让朕务必要防着你,就怕你会出手破局。”
“之前朕还以为他是太过紧张小题大做,如今看来,倒当真是朕小瞧你了。”
“你懂玄术阵法,今日之事,你通过夜黎之前在皇宫中设下的阵法推断出朕与此事有关,甚至为此不惜算计了你们所有人,这倒是也还算说得通。”
“可,二十年前之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真相的?”
东陵皇帝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高,可被他的目光盯上,苏识夏还是感觉自己像是被猛兽压制了一般。
顶着那巨大的压力,她的身子都倏然绷紧了,可却始终高仰着下巴,气势上分毫不让。
“这并不难猜。”
苏识夏冷静开口道:“在我还未入宫之前……不,该说是早在三个月前,湛儿没有被你刻意安排去法华寺祈福的时候。当时我就已经看出,有人在上京城内设下了邪阵。”
“五处阵基所在的位置,对应的正是东陵国五处勋贵之家,分别是……”
说这话的时候,苏识夏的目光在在场所有人身上扫了一遍,跟着一个个念道:
“昌宜候苏家,忠勇侯秦家,长公主府,誉王府,以及……才翻新完成没多久的,平西王府。”
“如果说这五处是阵基,那皇宫就是真正的阵眼,压负上的是整个上京城的地气,整个东陵国的龙脉。”
设计玄术的东西,毕竟有些太过匪夷所思,在场一些人听得一知半解,可一些知道些许内情的,比如誉王爷和长公主等人,听完苏识夏那话之后,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苏识夏自己也忍不住自嘲地轻扯了下唇角。
“之前,找出这几处阵基的位置之时,我还天真地以为,这一切都是夜黎他擅自妄为。以为是他故意蒙骗了你,暗中在上京城内布局,想要妄图断了东陵国的龙脉,毁了东陵国的根基。”
“那五处阵基对应五个邪阵,一旦法阵的力量被彻底激活,这五个家族里便休想再有人能活命。”
“我这人不算是什么好人,可也见不得人草菅人命。”
苏识夏冷笑道:“我没有发现也就罢了,可既然发现了,就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以邪术害人性命,所以,我出手了。”
“那天晚上……”
苏识夏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像是怕其他人听不懂,她瞄了下方坐席上的长公主一眼,补充道:“就是我和誉王爷一起,围了长公主府,并入府去搜查的那一晚。”
“我和夜黎隔空斗法,我毁了他设在上京城中的五处邪阵。我以为我这样是在救人,救这五处邪阵对应的五家人,救上京城的百姓,甚至是救东陵国。”
“可后来,在得知我毁了那邪阵之后,东陵国各地天灾频发,从那时我才知道,我错了,错的离谱。从我出手破阵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落入了你们的算计之中。”
“那五处邪阵只是引子,你们要的就是人命,要的,就是百姓生灵涂炭怨气遍野。”
“而那些灾祸,人命,也都是为今日做准备。”
苏识夏侧了侧头,目光落到夜黎身上。
“之前那五处邪阵毁了也就毁了,反正最后你要的那些人命都死了,便于你的计划无碍。”
“你们计划最关键的布局,其实是在这皇宫之中。为了不让我发现,不引起我的怀疑,你故意让陛下下旨让湛儿去法华寺为东陵国祈福。”
“你知道我将湛儿看得颇重,绝不会放心他一人落到你的手里,为了保护他,我必然会与他同行。这也就是你真正的目的,让我远离皇宫,将我圈禁在法华寺中,这样你才有充足的时间来宫里布下阵法。”
夜黎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浅淡温和的笑意,被戳穿了所有的心思依旧不急不恼,只是他看向苏识夏的眼神越发幽深,眼底深隐着晦暗难明的神采。
苏识夏看着他那一副成竹在胸游刃有余的模样,越看越不顺眼,索性直接揭了他的老底。
“你在宫中设下的法阵,是血祭之阵。”
苏识夏道:“这法阵的最大作用,就是用鲜血和人命作为祭品,滋养东陵国的龙脉,振兴国运。”
“我之前说的那五家,早就已经被你们定位了要献祭的祭品,因此,就算我毁了你设在这五处府邸内的邪阵,你和陛下也一样不会放过我们。”
苏识夏斜了东陵皇帝一眼。
“今日陛下寿宴,正好就邀请了我们五家,一家不多,一家不少。让我们来祝寿是假,要将我们围杀在宫中,用我们的血和命来献祭,这才是真!”
不等东陵皇帝回应,苏识夏跟着转头看向身后的秦熠。
“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早让夜黎在那平西王府内设下了邪阵,也就是说,他早就已经计划好了,要用你,我,湛儿,我们一家的性命做祭品。”
“他应该早知道你是他儿子了,他若当真对你还有父子之情,对你和你母妃还心怀愧疚,他又怎么会忍心再对你下手,要取你和你儿子的性命!”
“无论怎么解释,他这样的行为都根本不合理。而唯一可以说得通的理由只有一种……”
苏识夏的眼神明净澄澈,直视着秦熠,不容他有任何的躲避。
“二十年前昭云宫的那场大火,本就是他授意所为。当时他的目的,就是要献祭你们母子两人的性命,以振东陵国国运。”
“所以,在你们母子‘死’后,他立刻向西祁国出兵。可惜,当年死在火场里的,只是秦家的庶出四少爷,而不是你这个……他的亲生骨肉,真正的凤子龙孙。”
“也因此,二十年前东陵国和西祁国的那场大阵,东陵国终究没能彻底吞并西祁国,这也就成了你父皇心中的一根刺。”
“今日之事,说到底不过是二十年前那场变故的翻版罢了。”
苏识夏道:“他杀了肃王,杀了贵妃,就能以贵妃和肃王联合西祁国想要谋反为名,宣布向西祁国出兵。杀了我们在场的这些人,以鲜血人命激振国运,这样,他才有把握能赢下大战。”
“至于要杀你……”
苏识夏顿了一瞬,声音微低。
“在他看来,你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死了,如今杀死你,也不过是……补上二十年前的‘错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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