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残忍杀害后又被拘禁了几十年的冤魂身上积攒了太多的戾气怨念。
听着季鸿远的话,苏识夏略显诧异地微挑了下眉梢,却没有主动开口搭话回应,只静静凝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季鸿远的记忆还很清晰,可因为多久没有同正常人交流过,再加上现在情绪激动,他的言语便难免有些混乱。
苏识夏听了半晌之后才终于从他的那些话中,理出了当年那起灭门惨案的前因后果。
按照季鸿远所说,季清源原本很正常,聪明灵慧,乖巧懂事。
当时季家所有人都觉得,季家能有季清源这样的后辈,是季家祖上积德。
待以后季清源长大了,一定能名扬天下,带领季家走上更光明的未来。
可在季清源七岁那年,却出了些许的变故。
那年上元节,季鸿远带着季清源一起入宫陪同西祁国皇帝登楼赏灯与民同乐。
夜宴时,季清源离席了一段时间,等再回来的时候,季鸿远发现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不说,衣角上甚至还沾上了些许的血迹,脸色也白得不正常,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样,浑身都在打颤。
季鸿远以为季清源是被宫里的人欺负了,惊怒之下就要去求西祁皇帝彻查此事。
可季清源却拦下了他,只说他是经过湖边时没看清楚道路,不小心失足落水,着凉受了惊,并不是有人故意害他。
季鸿远当时看着季清源那可怜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自责,看季清源坚持,他也就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
可也是自那之后,他发现季清源突然对古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段时间,季清源几乎足不出户,吃住都在季家的藏书楼里,疯狂翻阅各种古籍。
等把家里的藏书都翻看过一遍之后,他又命人到处搜罗和古史有关的孤本残卷。
因为接触的书籍资料多而繁杂,他不可避免地也接触到了一些关于玄门术法之类的东西。
“玄术毕竟是小道,又因为那些书籍来路不明,更不知是何人所作,我生怕他被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影响蛊惑,再三提醒过他,有些书籍看看也就罢了,千万不要贸然去尝试。”
季鸿远对这事似是一直耿耿于怀,说起此事时,魂体周身的怨气都跟着再次沸腾了起来。
有血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的声音嘶哑颤抖地让人不忍细听。
“他当时明明答应了我的,嘴上答应的好好的,那么听话,那么乖巧的样子。他说不会再看那种书,我也就信了……现在想想我是真的蠢!愚蠢至极!当时怎么就那么轻易的信了他!”
“他说什么对古史有兴趣,想要研读古籍,都是幌子!他真正想要找的,想要看的,就是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早在当初发现他有这种苗头的时候,我就该下定狠心把他找来的那些邪书都烧掉!”
“当时我若是再谨慎些,再心狠一些,在他生出邪念的时候就好好教训他,后来也不至于会给季家招来那样的祸事!”
苏识夏知道,季鸿远所说的祸事,就是指之后季家的灭门惨案。
季鸿远后面的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按季鸿远所说,季清源在七岁时上元节落水之后,似乎就在暗中修习邪术。
季鸿远看出了他有些不对劲,但出于对天才孙子的信任,他只是口头上提醒了几句,没有多加干涉。
季清源表面乖顺,但暗地里对邪术的钻研却是越来越深。
一直到后来,他彻底走上邪路,被季鸿远抓了个现行,修习邪术之事再无法隐瞒,祖孙两人的矛盾也就彻底爆发了。
“那些所谓的玄门术法虽然只是小道,被我视为偏门,但我以前也不是没有接触过那些正经修习玄术的人。他们说到底不过只是有些特异的本领,笃信风水之术罢了。”
季鸿远道:“若他只是醉心小道,我也只当他是兴趣玩闹,可他……他学的那些东西,绝对不是正常的东西!”
季鸿远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尖锐。
站在苏识夏身后不远处的凤祈年都察觉到了异样。
身上纵然已经有了苏识夏给他的符咒护持,他也依旧敏锐地察觉到有尖利的音浪疯狂往他耳朵里钻,刺激地他耳膜生疼。
他皱眉堵住自己的耳朵,快步走到苏识夏身边,凑到她耳畔就想要开口询问。
苏识夏这会儿正听到要紧处,不想被他打扰,抬手捂住他嘴的同时,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凤祈年惊讶目光的注视下,她随手捏了个法诀,在凤祈年的耳根处一点。
凤祈年茫然眨了眨眼睛,还没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苏识夏点在他耳根处的手指已经收了回去。
下一秒,一道无比凄厉尖锐的嘶哑男声猛地闯入他的耳中。
“他杀人!为了修炼那邪术,他竟然不惜残害无辜孩童的性命!当时皇都中丢了那么多的孩童,几十条无辜孩子的性命啊,就那么葬送在了他的手里!”
“我闯入那间密室里的时候,他刚用刀子剖开一个婴儿的胸膛,亲手将那孩子的心脏从胸腔中掏了出来!”
“他怎么能!怎么敢!怎么忍心对刚出生的孩子下手!他不是人!他就是个疯子!是个畜生!”
季鸿远那一声声怒斥,凄厉如泣血。
苏识夏早料到季清源修邪术不会干出什么好事来,听到这儿也只是厌恶地皱了皱眉。
凤祈年却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突然就听到了“鬼叫”不说,还上来接收到这么刺激的消息,他惊地双眼瞪大,整个人都麻了。
顿了半晌之后,他才僵硬地转过头去,颤声问苏识夏。
“刚才我听到的……就是那个季鸿远的鬼魂说的话?”
“他说的那什么,杀人,掏心的那个畜生,说的是……季清源?”
苏识夏淡定颔首,“是他。”
“再准确些来说,决心修习邪术的季清源,应该已经不是原本的季清源了。”
苏识夏道:“我若是没料错的话,从他七岁上元节落水之后……他就已经是夜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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