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娱乐场所单一,除了青楼就是赌坊,再不济就是诗社与画舫,大多数人的睡眠比较早,可自从有了龙虾一条街后,乔薇发现镇上的夜猫子变多了,男女老少都有。
陈大刀的对面就坐着一个大婶子,大婶子似乎不是来吃虾的,点了就干放那儿,陈大刀从她锅里顺了好几只,她都没有发现。
她单手托腮,花痴地看向陈大刀身后某个方位,感觉随时能流下口水。
陈大刀又从她锅里顺了一只虾,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坐了七八个女的!
他被深深地吓到了!
更让他惊吓的是这些女人全都不吃东西,就盯着某个位子发呆。
看啥呢,啥这么好看?虾都不吃了?
陈大刀也想瞧瞧,便扭头过去,一眼看到了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权相姬冥修。
姬冥修穿得十分随意,只一件没有任何花纹与缀饰的素白长袍,行事也很低调,除了一个同行的李钰便再无旁人,况且,他二人挑选的是最僻静的角落,可饶是如此,还是吸引了一堆“看客”。
姬冥修泰然自若,毫无压力地吃着自己的。
李钰就没他那种定力了,年轻小伙儿被四周火辣辣的视线一打量,便浑身不自在,他努力学自家四哥淡定,可眼神不受控制地朝那些人瞟去——右边的大娘在冲她傻笑,前边的大婶在冲她傻笑,就连后面的小妹妹都冲他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在京城谁敢这么“亵渎”他?早被他公主娘拖出去砍头了好么?
他一开始不该坐在外头的,他就该和四哥坐在酒楼里边。
现在再换地方儿又太那啥了……
罢了,硬着头皮吃吧,一个大男人还怕被几个女人看吗?又不少块儿肉。
好在味道没让他失望,公主府的厨子做菜都舍不得放油,究其原因大概是他公主娘怕发胖,吃的那叫一个清淡,油炸的、辣的、腌的、烤的一律不许沾身,他也深受其害,打小吃得像个和尚。
容记的菜味儿多足呀,满满一锅酱汁儿,红辣椒油光发亮,却油而不腻,肉质饱满,汁儿多味浓,除此之外,锅里还放了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药材,辣而不燥,吃得很是舒服。
李钰完全沉浸在小龙虾带给他的惊喜中,都没顾得上去吃别的,姬冥修倒是每样菜都尝了一口,表情有些……微妙。
“四哥。”李钰鼻涕都辣出来了,“我娘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她都这么上心地追求我了,我要不要考虑一下她啊?”
姬冥修的眼刀子刷刷刷刷地朝他飞来!戳得他脑门儿瞬间出了几个看不见的大血洞!
李钰吓得龙虾都掉地上了,他说错话了吗?为什么四哥的眼神这么可怕?还是龙虾太好吃了,四哥有点儿羡慕嫉妒他?
陈大刀过来这边时恰巧看到李钰的虾掉在地上,心道我长得有这么恐怖吗,瞧把这小公子吓的,陈大刀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刀疤,不敢往小公子跟前儿凑了,原本还想和他打个招呼呢。
陈大刀径自走到姬冥修的面前,笑眯眯地行了一礼:“大人,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大刀啊!神童试的时候咱们见过,我跟夫人一块儿的,我也住进四合院了!就是……就是没跟你说上话儿,您还有印象吗?”
姬冥修淡淡点头。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让陈大刀整颗心都满足了,比睡了女人提裤子的那一霎还要满足!
他一个街头小混混,真的与丞相大人说上话了!天啦,这绝对是祖坟冒青烟了!他要回去给祖宗们好生上一炷香!
等等,他有祖宗么?
都埋哪儿了……
陈大刀有点懵逼。
“有事?”姬冥修问,算是给他面子了,若在以往,这种只见了一次面根本谈不上矫情的人,傲娇的丞相大人向来是不予理会的。
陈大刀当然明白对方为何会搭理自己,心中又把夫人佩服了好几遍,灿灿地笑道:“好容易才遇上大人一回,我想给大人敬杯酒。”
姬冥修的眸光意味深长:“你敬酒,还是你们青龙帮敬酒?”
“呃……”这有区别吗?
姬冥修淡道:“你敬酒,我就不喝了;青龙帮要敬酒,就把你们乔帮主叫来。”
“乔、乔帮主?”陈大刀挠头,青龙帮几时出了这种人物?没姓乔的,更没姓乔的帮主啊!帮主只有他一个,陈、大、刀!
等等,夫人……好像姓乔?
青龙帮是夫人从吴大金手里赢过来的,夫人做帮主没毛病!
陈大刀连忙将乔薇从摊子上拉了过来:“帮主,大人让你给他敬酒!”
帮主?什么鬼?
乔薇看看陈大刀,又看看姬冥修,姬冥修的唇角一如往常地抿着,没有丝毫异样,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怎么看都觉得透着一股子玩味。
想看她出糗啊?
她可是喝酒的祖宗,人称千杯不醉,万杯不倒!别说敬一杯酒了,一坛子都不在话下!
乔薇挑了挑眉,看着陈大刀手中的一两小酒杯,拿腔拿调地说道:“要本帮主喝酒也行,但本帮主不用这个喝。”
“用什么?”姬冥修问,眼神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戏谑。
乔薇打了响指:“大海碗!”
李钰呛到了,四哥根本就不会喝酒好么?一杯就能瘫在地上,两杯就能晕死不醒,大海碗,那得是多少杯呀?四哥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四哥真好,为了给他试探小美人的底细,居然不惜以身犯险。
太感动了,他都快哭了,呜呜……
陈大刀立马去酒楼里取了两个大海碗来,这花雕买来时便已有十年,容老板又藏了二十年,倒入碗里的一霎,浓郁的酒香都险些把人熏醉了。
看着摆放在面前的满、满、一、大、碗,姬冥修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乔薇莞尔一笑:“敢喝吗?公子?”
小没良心的。
姬冥修看了她一眼,探出如玉修长的手指,端起了大海碗。
乔薇也端起了碗,双手捧着,毫不含糊地喝了起来。
女人喝酒不算什么怪事,但敢用这么大的碗,着实罕见,周围渐渐聚拢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一些人已知她身份,在旁拍手叫好:“二当家厉害啊!”
姬冥修可不能输给这小没良心的,也捧着碗喝了起来。
李钰咋舌,尊贵无比的丞相大人,捧着一个比自己脸盘子还大的碗,与人当街斗酒,真是难以置信啊!
若让御史知道,御史一年都有的参了。
二人几乎是同时喝完,将碗放到桌上的一霎,周围诡异地爆发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姬冥修有些喝高了,懒洋洋地靠上椅背,目光迷离如一汪春水:“乔帮主好酒量。”
太久没喝,都忘记这不是自己原装的身子了,这副身子显然对酒精的耐受性不行,她脑袋有点晕,但装出不晕的样子,她还是很有心得的。
乔薇定了定神,绷紧身子,绷紧喉咙,吐字清晰道:“公子也不遑多让,领教了,二位公子继续吃,我那边还有事,先去忙了。”
言罢,优雅地转身,优雅地迈开步子,优雅地回到了摊子上。
一扶上桌上,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往后一倒,幸而小六就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怎么了乔姐姐?你是不是喝醉了?”
乔薇摆手:“没,只是脑袋有点晕,意识还是清醒的,吹会儿凉风就没事了。”
“那我给你搬把椅子来!”小六说道。
乔薇摇了摇头:“不必。”坐下就得睡着了,那副洋相,她出不起,死也得撑着,撑到某个人先倒下!
小六想了想:“那我去给你泡点浓茶。”听说浓茶是解酒的。
乔薇点头:“这个可以有。”顿了顿,又叫住小六,“多泡一杯。”
小六望了一眼暗处的贵公子,会心一笑:“知道了,乔姐姐。”
乔姐姐是独身,乔姐姐可以嫁人,那公子瞧着不错,他会帮乔姐姐把人搞到手的!
茶里,要是加点儿啥东西就更好了,不过那样乔姐姐会不会打他?
不管了,打就打吧,能给乔姐姐打出个男人来,也是他福气了。
小六打着心里的小九九溜进了容老板的账房。
于是,继三十年陈年花雕被掉包后,容老板花重金购买的号称一夜七次、金枪不倒的超强大补丸也被掉包啦!
……
小六泡的茶果然够浓,乔薇喝下后,发了一身汗,整个脑子都清明不少,只是心口仍有丝丝热意无法驱散。
又来了一拨客人,点了卤牛肉、凉拌千张,乔薇拿起刀开始切菜。
小六将浓茶给姬冥修送了过去:“公子,这是我们当家的让我给你泡的解酒茶。”
姬冥修端起茶杯,放到唇边闻了闻,眸光一顿,笑了:“她让你送的?”
小六:“是、是啊,我看当家的有些醉了,就说给她泡杯浓茶,她就说,给您也泡一杯!您快喝吧,我还得去交差呢。”
姬冥修意味深长地看了乔薇一眼,把浓茶喝掉了。
自制的酱料没了,乔薇回“办公室”去取,刚走进二楼的厢房,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见半边身子闪了进来,挡住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乔薇的睫羽颤了颤:“你怎么来了?吃完了吗?”
姬冥修走入房中,嘭的一声合上了门。
他身上的男子气息与幽香,混合着淡淡的酒香。
他玩味儿地看着她:“够猴急的,乔帮主。”
乔薇努力瞪大眼,一副我不心虚我心虚杂念的模样:“别老给我起外号!”
姬冥修嗤的一声笑了:“所以你是承认自己很猴急了?”
乔薇不明就里:“我猴急什么了呀?你是不是喝多了?”
姬冥修似是明白了什么,眉梢一挑:“啊,敢情是怕我喝多了不行才给我下药的?”
乔薇狠狠地眨了眨眼:“下药?你乱七八糟说些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装,接着装。”
“我没装。”
“真没有?”姬冥修追问。
乔薇摇头,真没有,她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谁给你下药?什么药?”
姬冥修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逗你玩儿的。”
一个店小二也有胆子算计他,很好,很好!
乔薇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吃了东西想拉肚子?好吧,其实,卤牛肉不是今天现做的,是昨天没卖完的,然后毛豆和猪蹄……”
乔薇一口气报了四五样隔夜菜,姬冥修的脸都黑了炭!
乔薇被他强大的气场压得不敢动弹,委屈地扒拉着小耳朵道:“百姓家都是这么吃的,卤一次牛肉,能吃好几天呢,你身份尊贵,没吃过隔夜菜,所以才会拉肚子,不过没事的,你就当排毒了。”
姬冥修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还以为这小没良心终于有点良心了,原来招待他的全是隔夜菜!
……
大排档,李钰吃得热火朝天,两斤麻辣小龙虾一扫而空,他又点了一斤油焖大虾,一份龙虾两吃。
油焖大虾的味道比麻辣小龙虾的还要足一点,钰爷很喜欢,钰爷决定给自己的公主娘也带一些回去,改变改变她的口味。
就在钰爷沉浸在如何改造自己娘亲的美好梦境中时,一辆奢华到让人炫目的马车停在了容记的大排档前,随后,一个珠光宝气、香风满面的美艳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车来。
她一眼看到了角落里的李钰,眉心就是一蹙,迈步走过去,看着桌上的两副碗筷,一巴掌拍了下去!
碗碟被震得蹦了起来,李钰新剥好的虾又掉到了地上,这已经是今晚掉的第二只了,好肉痛。
钰爷很生气,钰爷想打架!
李钰拍桌站了起来:“哪个不长眼的敢动你钰爷爷的……婉姐姐是你啊,哪个不长眼的敢不给钰爷的婉姐姐搬椅子来?”
李钰瞬间变回乖宝宝,扬起了烂漫可爱天真无邪的笑脸,“婉姐姐,你怎么来了?”
姬婉拉长了音调:“婉姐姐?”
“婉姑姑!”李钰挺直了小身板儿,婉姐姐是他私底下对姬婉的称呼,真论辈分,他得管姬婉叫姑姑,管姬冥修叫叔叔,只不过他曾与姬冥修拜倒在同一师门下,师门中是师兄弟,他叫习惯了,就爱占点嘴上便宜,姬冥修不计较这个,他便越叫顺嘴儿了,连姬婉都捎带上了。
姬婉哼了一声,看着桌上的另一副明显有人用过的碗筷:“这谁的呀?是不是冥修的?”
李钰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是……”
“那小子成天放我鸽子,敢情是和你这小东西在外逍遥快活!”姬婉很生气。
李钰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透了:“没有没有!婉姑姑你误会了!我没看见四叔!我是一个人来的!”
姬婉厉声道:“你当我眼瞎?一个人吃两副碗筷?”
“这……这副碗筷是……是他的!”李钰猛地指向了陈大刀。
陈大刀目瞪口呆,我的?
李钰挤眉弄眼。
陈大刀张了张嘴:“啊……是、是我的,公子他……为人大方,请我吃了点东西。”
姬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一桌,他一桌,既在一起吃,又为何分开了?”
陈大刀噎住。
姬婉冷声道:“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说对方的名字,说不出来,就是撒谎!一、二……”
“哎哟,我肚子痛!”陈大刀捂着肚子跑掉了——
姬婉唰的一下看向李钰,李钰被吓得站起了军姿。
姬婉点点他脑袋:“别叫我找出冥修,否则,我就告诉你娘,说你在外花天酒地掏空身体,看她不关你几个月!”
李钰委屈。
姬婉虎虎生威地进了酒楼。
此时的姬冥修正堵住乔薇的路:“隔夜菜,嗯?”
乔薇幽怨地低下头,那些菜都还是好的呀,丢掉了多浪费,谁家的卤菜今天不卖完明天就扔掉?都用冰块儿镇着呢。
姬冥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知道错了?”
不知道。
乔薇言不由衷地点头:“嗯。”
姬冥修哪里看不出她心口不一?冷冷地勾起唇角:“错了就要罚。”
乔薇鼓了鼓腮帮子,心不甘情不愿地问:“怎么罚?”
姬冥修唇角一勾:“你说呢?”
乔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把眼睛闭上。”
乔薇乖乖地闭上了眼。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地笑了:“这么听话。”
乔薇闻言,小脸一红,就要把眼睛睁开,他却抬起大掌,轻轻地覆住她双眸,低头——
哐啷!
门被大力踹开了。
二人俱是一震。
“给我出来!别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
姬婉的声音在容老板的账房响起。
紧接着是容老板的咆哮:“干、干、干、干什么呀?没见人忙着呢!”
是真忙着呢,好容易与自己的小娇妻却被人给撞破了,他要气死了!
姬婉通体恶寒地跑出来,大踏步地往乔薇的账房走来,这次姬婉学乖了,没再直接踹门,而是叩了叩门:“有人没?没人我进来了。”
“谁?”乔薇问。
姬婉一听是个姑娘的声音,越发觉着不好了,自己给弟弟找了那么多名门千金,弟弟一个都不见,莫非是在外头已经有了什么小狐狸?
“开门!”姬婉毫不客气地说。
乔薇语气清冷说道:“阁下是谁,不说清楚,我可不开门。”
姬婉恣意道:“我是谁不干你的事,我找人,快把门给我打开。”
乔薇淡淡一笑:“我这里没有第二个人,阁下是找我吗?”
“废话少说,把门打开!”论清高倨傲,姬婉可甩了多罗郡主几条街,多罗郡主只是有个厉害的神将父亲,而姬婉,不仅有个元老祖父,有个内阁父亲,有个公主娘亲,当今皇上是她表哥,当今丞相是她亲弟,这样的身份,比公主是不差了。
乔薇却丝毫不买她的账:“我就是不开,你再吵,我可报官了。”
姬婉冷笑:“官府就是我家开的,我看你报了有什么用?”
乔薇犹豫了一会儿,起身给她开了门。
这是乔薇第一次见到冥修姐姐的庐山真面目,在此之前,乔薇从未觉得自己能被一个女人惊艳,这一刻,姬婉的美,却让时间都放缓了流速。
不同于姬冥修的淡然无争,姬婉的美得张扬、美得恨不得全世界都在为她一个人绽放。
她穿着最华丽的衣裳,戴着最名贵的首饰,描绘着最精致的妆容,让三千繁花都黯然失色。
姬婉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一边找她弟弟,一边用余光打量这个敢与她唱了半天反调的女人,不得不说,这女人生了一张干净漂亮的好脸。
姬婉从不承认有人比她漂亮,当然现在也不例外。
她从荷包里取出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美得毫无瑕疵,也确定在综合了颜值、妆容与衣品三大要素后,自己比这个女人确实强上那么一丢丢,心里勉强平衡了!
姬婉收好镜子,扬起下巴道:“我弟呢?别瞒我,我知道他在这儿,屋子里还有他的味儿!”
姐弟连心,每次弟弟在她附近,她能有那么一丝直觉和感应。
乔薇微微一笑:“夫人生得这般貌美,想来弟弟也是个俊美无双的公子,我可真没在这儿见过什么好看的男人。”
姬婉被夸了,心里很高兴,面上却一脸倨傲:“少给我戴高帽子,你把我弟藏哪儿了?”
乔薇笑容可掬道:“我没见过你弟弟。”
姬婉不信,狐疑地打量了乔薇一眼,一把撩开桌布,见什么都没有,冷冷地放了下来。很快,她又走向了衣柜。
乔薇的神色有些紧张。
姬婉冷笑,重重都拉开了柜门。
“喵~”一只大黄猫冲她摇了摇尾巴。
姬婉又走向乔薇的床。
乔薇侧身一移,挡在了床边:“你该搜的都搜过了,可以离开了吧?”
姬婉冷冷地问:“床底下是什么?”
“……花雕。”
“花雕?”
“我偷了我们老板的花雕,就藏在床底下。”乔薇一脸难为情地咬了咬唇瓣,蹲下身,将花雕坛子抱了出来,“三十年的陈酿呢,他自己私藏了二十年,你闻闻。”
乔薇打开了酒坛子。
确实是陈年花雕,姬婉用帕子擦了擦鼻尖:“没别的了?”
“还有……”
“还有什么?”姬婉的眼神充满了威胁。
乔薇害怕地耸了耸肩肩膀:“还有耗子。”
话音刚落,一只小老鼠从床底下跑了出来,自姬婉脚上一掠而过,姬婉吓得上蹿下跳,尖叫着跑出了账房——
乔薇长长地松了口气。
姬冥修从床底下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姬婉随时可能折回来,此地不宜久留。
乔薇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脸,把大黄猫抱出来:“抢了大黄的吃食,我得给她喂点鱼,先送你出去。”
姬冥修戏谑地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乔薇领着他走到后门:“你在这儿等你朋友,我让人把他带过来,后门很隐蔽,你姐姐应该找不到。”
姬冥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乔薇被看得头皮一阵发麻:“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姬冥修犹豫了一下,压下翘起来的唇角,在她耳畔道:“白色。”
乔薇起先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一直到他走了她才想起来什么,难道刚刚在床底下他看到了——
啊啊啊啊啊!好想宰了他!
却说多罗明珠将几大食盒虾带回将军府后,先给爹娘送去一半儿,又给两个姐姐送去剩下的一半儿,她趁着送出去的功夫,又顺手吃了几个,实在太好吃了,比蒜蓉的还好吃!明天去容记,她要每种口味点一斤!
她把虾送到大姐房中时,大姐已经换了寝衣准备睡了,看到小妹“风尘仆仆”地跑进来,眼神就是一横,佯怒道:“你这小皮猴儿,又上哪儿闹腾去了?父亲打的鞭子已经痊愈了?”
多罗将军打女儿,都是听着吓人,实则并未伤到筋骨,多罗明珠第二日便下了床,眼下尚有些余痛,可在好动的多罗明珠面前,这点小痛就不算什么了。
多罗明珠把食盒放到桌上,笑嘻嘻地道:“我早就痊愈了!你看我都活蹦乱跳的了!”
多罗紫玉拿妹妹毫无办法:“你呀,成天跟个小子似的,我真怀疑是不是娘把你生错了,你就该是个带把儿的!”
“呸呸呸!什么带把儿的?我才不要做男人呢!”多罗明珠没好气地哼了哼,见姐姐掩面偷笑,心知被姐姐给逗了,抬手捏了捏姐姐的脸,捏回本儿了才又心情大好地说道:“我今天碰上一家特别好吃的龙虾!给你们都带了点儿,爹娘吃的是香辣,二姐吃的是麻辣,我知大姐口味清淡,这龙虾两吃留给你了。”
两份清蒸的虾,两碗熬煮的虾粥。
多罗紫玉想了想:“这么多我也吃不完,派人给王爷送去些吧。”
多罗明珠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还没过门呢,就替姐夫操持起来了,这要过了门,不得把姐夫宠上天呐!”
多罗紫玉掐了掐她脸蛋:“你这小嘴儿,出去一趟就学几句浑话回来,仔细我禀了爹娘,叫你再也出不了门!”
“别别别!我给姐夫送去还不行吗?”多罗明珠害怕地说道。
多罗紫玉抿唇一笑:“哪里用得着你亲自送?府里是没下人了?”
言罢,她唤来丫鬟,交代对方将东西送了出去。
胤王府
胤王挑灯阅件,他目前在朝中只挂了个闲职,并无紧要大事可做,这些信件多是生意上的往来,自打六爷“离京”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知道那笔买卖是做不成了,只是心中仍存了一丝不甘,希望能把六爷揪出来,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非让六爷把那桩买卖做了。
可令人气愤的是,每次他的探子顺藤摸瓜,即将查探到六爷的消息时,都会被一股奇怪的势力干扰,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扑空。
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是谁干的。
他可真是闲呐!
朝中的事不够他忙的是吗?
胤王将又一封任务失败的密件狠狠地丢在桌上!
刘太监拎着一个食盒入内,笑道:“王爷,多罗小姐让人给您送夜宵来了,咱这未来的王妃呀,可真是心细如尘,又体贴贤惠。”
胤王却道:“我现在没心情吃东西,撤下去吧。”
刘太监愣了愣:“王爷,您还在为六爷的事儿操心呢?”
胤王的手下分工明确,刘太监执掌青衣卫,主要负责一些护卫与斥候的任务,范围在京城以内,若是出了京,便会交由赤衣卫全权负责。赤衣卫是胤王府的一支神秘力量,级别更在青衣卫之上,刘太监入王府三年了,还没见过任何一个赤衣卫的庐山真面目呢。
这样的人都查探不到六爷的下落,可见六爷不是普通的“出京”,而是被一股更强大的势力保护起来了。
至于是谁的势力,还用说吗?
胤王按了按眉心,严肃地说道:“大乔氏还是没有下落吗?”
“没。”刘太监愧疚地低下头,他其实查到了好些个与大乔氏同名的女人,但条件都不符合,都是有爹有娘的,倒是有一个是独身,却是来自滇都,大乔氏是京城人士,怎么可能会有滇都的户籍呢?
乔薇就这样躲过他的搜查了……
“不过。”刘太监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最近乔家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胤王不咸不淡地问,比起乔家的动向,他俨然更在意大乔氏的。
刘太监也知他心思,只不过自己一直探不到大乔氏的消息,找点别的填补一下空缺,也聊胜于无:“丞相把小乔氏关进牢里了。”
“小乔氏不是他如今的未婚妻吗?他关她做什么?”胤王若有所思道。
刘太监答道:“好像是因为小乔氏动了丞相的相好,多罗将军府也被牵扯进来了,您看,要查查吗?”
若在平时,胤王就让人去查了,毕竟姬冥修此人太过神秘,从未听说他对哪个女人如此照看,还为了这个女人不惜把先皇后赐的婚给退了——
很奇怪不是吗?
但此时的胤王一门心思扑在六爷与大乔氏的事情上,根本无暇兼顾其他。
胤王冷声道:“本王对他的女人没兴趣,你还是多派些人去打探大乔氏的下落,别把心思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是。”刘太监赶忙应下。
“不过。”胤王忽然眯了眯眼,“他与小乔氏有婚约在身,却把小乔氏关进大牢,他想干什么?逼乔家退婚吗?”
刘太监是听说过这桩亲事的,当初特别为丞相府惋惜,以姬冥修的条件,合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再不就是公主,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太医的女儿才对,后面他问了才知,亲事是先皇后定下的,丞相府无法悔婚,除非乔家主动退亲:“照眼下看来,丞相是不打算再忍了,是想逼乔家主动退亲了。”
胤王摸上左手的玉扳指:“想退婚可没这么容易!他给本王添了那么堵,本王也是时候给他添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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