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山庄是姬无双的地盘,早年也曾经是个辉煌鼎盛的江湖大派,后姬无双归顺了姬冥修,渐渐淡去了江湖野心,门派中人也悉数解散,至如今,只剩一些打点庶务的下人,寒玉山庄的人口相对简单,不过这并不代表它就是个警惕松懈之地,恰恰相反,山庄内布满了机关,不熟路的人极容易死在机关之下,这也是为何姬无双没有过多聘请护卫的缘故。
今夜是十七看守寒池。
燕飞绝回了屋。
房内,姬无双为姬冥修检查了脉象,发现上次配出的丹药对掌毒的疗效弱了些:“怎么回事?你运功了吗?”
“嗯。”姬冥修淡淡地应了一声,“与慕秋阳交了一次手。”
姬无双就道:“以后别再动手了,你每次动手,都会让你的内息更加紊乱,药物更难以压制。”见姬冥修一脸的浑不在意,分明是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罢了,和你说了也白说,你几时听过我的?慕家兄妹都会九阳掌,公主的死,八成与慕王府有关。”
姬冥修不可置否。
姬无双又道:“你的九阳掌练到第几重了?”
姬冥修道:“第四重。”
姬无双点点头:“秘笈上的快练完了,眼下找到了慕家兄妹,剩下的四重应该也就不远了。如果你运气好,他们的九阳掌都已经练到了九重,那么现在就能解你的掌毒。”
姬冥修淡道:“解毒的事,以后再说。”
姬无双无奈地说道:“你就是天塌下都不着急。”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道:“着急也没用,你们急了这么多年,可急出个办法了?”
这话倒是没错,自打与姬冥修盟了血誓,姬无双等人便想尽办法解他身上的掌毒,但任他们头发都快愁白了,事情的进展却依旧是不温不火,但结果是一回事,心态又是另一回事,少主是怎么做到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他着实有些好奇。
姬冥修很小便知道自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自己母亲也并非是个寻常妇人,那种不寻常不是来自她的公主身份,而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站在窗边,眺望着远方,眉宇间不经意地流露出那种惆怅,会让姬冥修感觉母亲突然离自己很远。
他总是很努力地去抓住她,可十岁那年,他还是失去了她。
他看着她躺在冰冷的灵柩中,安安静静的样子,仿佛只是睡了过去,可他一日日地等着,她却再也没有办法醒来。
经历过那样的等待与失望后,就会发现世上,再没什么事……是自己等不了了的。
嘭!
思量间,房门忽然被推开,狠狠地拍打在了墙上,姬无双被惊得吓了一跳,扭头望向一溜烟儿旋进来的十七,蹙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十七拉上姬冥修的手往外走。
姬无双跟了上去。
隔壁屋的燕飞绝听到了动静,从睡梦中惊醒,执着暗器奔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十七将几人带去了寒池。
幽光闪闪的寒池中已经没了人影,秦冰宇仰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面色青紫,唇角发乌,一看便是中毒的征兆。
姬无双赶忙蹲下身,探了他鼻息,又摸了他脖子,摇头道:“死了。”
燕飞绝惊讶:“怎么会死了?有谁来过吗?”
十七一脸茫然。
显然是没有人来过,却又在他眼底下杀死了秦冰宇。
十七的武功本来就够高了,服用两生果提升功力后更是登峰造极,燕飞绝不信有什么人能在十七的眼皮子动手。
姬冥修问十七道:“刚才可有什么异常?”
十七指了指池子里一只死鸟。
姬无双忙拿了网兜将死鸟舀上来,这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麻雀,外表上看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它浑身僵硬,鸟爪青乌,显然也是中了毒,姬无双看看网兜里的鸟,又看看气绝身亡的秦冰宇,古怪地皱起了眉头:“鸟杀人?”
姬冥修饶有兴致地说道:“让鸟衔来毒药,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招。”
毕竟这儿依山傍水,终年群鸟欢飞,谁会去防备一只麻雀?
燕飞绝惋惜道:“哎呀,怎么就死了呢?他虽死不足惜,但至少把话说完了再死啊!”
姬无双沉思道:“看来有人不希望他把话说完。”
燕飞绝挠头:“那个人知道他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这……”姬无双语塞了,没防备一只鸟绝对是意外中的意外,但人是不可能潜入寒池的,如果潜入了,定早被十七发现了。
姬冥修不疾不徐地说道:“未必是知道他说了什么,只不过我都来这边了,对方应该猜到是他要招供了,如果他还没招,最好,如果他已经招了,就恰巧当个叛徒处置了。”
“那现在怎么办?”燕飞绝问,“他死了,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他要说的秘密是什么了。”
姬冥修语气清冽地说道:“有人不希望我们知道,不希望我们知道的人不也正是知晓秘密的人?”
姬无双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论如何,对方下手都晚了一步,秦冰宇尽管没讲出那个最大的秘密,却也已经透露了寻找秘密的线索,幕后凶手,一定就在他昨天说的那几个人中:“我会通知海十三,尽快查找凶手。少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回京。”
……
闷热的马车内,慕秋阳闭目养神。
忽然临川掀了帘子进来:“世子。”
慕秋阳闭着眼,慵懒地问道:“什么事?”
临川道:“我们查到消息,姬冥修离开寒玉山庄了。”
慕秋阳的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往哪个方向去的?”
“似乎是京城。”临川答道。
“他要回京了?”慕秋阳睁开了眼,“这么快。”
临川道:“是啊,世子,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可小姐还在姬家,我们该怎么办?”
慕秋阳若有所思道:“不能等到他回来,一个隐族的小卓玛已经够难对付了,再加上一个祭师,恐怕我们这辈子都把她带不回去了,你去吩咐那边,即刻动手。”
“是。”
……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以往更炎热一些,其间倒是下了几场雨,但都不怎么解暑,院子里的花骨朵儿被晒得耷拉下了脑袋,阳光直射的地面,连景物都好似扭曲了,还微微地颤动着。
“哎哟,热死我了!”凤倾歌趴在乔薇的地板上,抱着一盆冰块,一个劲儿地消暑。
乔薇也热得够呛,古代的衣裳一层又一层的,不露胳膊不露腿,连脚丫子都得裹着,可是热坏她了。
碧儿拎了两桶井水进来。
凤倾歌二话不说,将脸蛋埋进了水中。
她这时,自然是没戴面具的。
这可不能怪她,实在是天儿太热,她戴面具戴不住,所以才来乔薇这边避暑。
乔薇睨了她一眼道:“你老我往这边跑,不怕我公爹发现?”
凤倾歌抬起了脸,舒适地吁了口气道:“我喜欢你啊,他能发现什么?”
乔薇问碧儿:“我公爹人呢?”
碧儿道:“去梨花院了。”
这个公爹,最近往荀兰那儿跑得有些勤啊……
梨花院,荀兰与姬尚青坐在屋里乘凉,顾忌到她身子,姬尚青没许她用冰块,结果中午便中暑了,恰巧昭明不在,姬尚青便赶来瞧她了。
周妈妈病重,在后罩房疗养,眼下是红梅贴身伺候。
姬尚青让红梅搬了两盆冰块进来,屋子里稍稍有了一丝凉意,但也只有一丝而已,二人汗流浃背。
荀兰推开窗子,吹进来的却是一股热浪,她脸色当即一白,无力地扶住了桌子。
姬尚青赶忙走过去:“怎么了?又中暑了?”
“有点难受。”荀兰有气无力地说道。
姬尚青将荀兰扶回铺了凉席的床上,解开她衣扣,让她能够清凉一些,荀兰的睫羽颤了颤,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姬尚青居然有些尴尬,虽是做过夫妻的人,可自打昭明回来之后,他再面对荀兰总感觉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荀兰略略解开了两颗扣子。
姬尚青不经意地看见了她胸前的半片春色,忙撇过脸,望向他处,恰巧此时,红梅拿了两个新鲜的莲蓬进来:“老爷,夫人。”
“哪儿来的?”姬尚青问。
红梅笑道:“张妈妈摘的,她说湖里的莲蓬都全熟了,湖上还挺凉快!”
湖上有一片树荫,树荫下凉风习习,待到傍晚时分,倒的确比院子里凉快。
荀兰坐了起来,拿过一个莲蓬,亲自剥了一颗莲子递到他嘴边。
姬尚青清了清嗓子。
荀兰道:“不吃?”
“吃,吃。”姬尚青吃下了那颗莲子,心道这一幕可千万不能被昭明看到,否则昭明会气坏的,太心虚的缘故,连莲子是个什么味儿都没吃出来。
荀兰放下了莲蓬道:“你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公主会生气的。”
姬尚青站起身来,余光一扫,看见了不该看的,他轻咳一声,转过脸:“我是该回去了……你……你自己保重,有什么事让人来叫我。”
“嗯。”荀兰淡淡地应着,又拿起莲蓬,低头把玩了起来。
姬尚青看着她一脸落寞的样子,又心有不忍,叹了口气道:“我陪你去湖边走走吧,那里凉快。”
……
却说凤倾歌在青莲居热得快要脱层皮了,拉上乔薇与教主大人两口子去了画舫。
日头正毒着,画舫安安静静地停靠在岸边的树荫下,凤倾歌让人摆了一副叶子牌,下棋她不是好手,打牌却无人能出其左右。
乔薇与她是对家,傅雪烟与教主大人是对家,乔薇与傅雪烟都是过目不忘之人,谁打了什么牌,手中还剩什么牌,全都心中有数,凤倾歌也不赖,一圈儿下来,三家赢,教主大人一家输,把姬冥修临走前留给他的私房钱哗啦啦地输没了!
教主大人脸色臭臭的,但很快,他脸色更臭了。
姬尚青陪荀兰来湖边纳凉,哪里料到会碰上昭明他们?他差点就想跑了,但这时,儿子的目光看过来了。
教主大人臭着一张脸:“你怎么来了?”
完全忽略了他身边的荀兰。
姬尚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来这边转转。”
教主大人这才看向了他身边的荀兰,阴阳怪气道:“和她一起转?你把我娘当什么了?我就说我娘回来这么久,你又是瞒着家里,又是瞒着外面,原来不是怕我娘被人抓走啊,是想和你这个狗尾巴草双宿双飞呀!”
他自然知道凤倾歌是假的,但怼怼这个愚蠢的姬家人也是极好的!
凤倾歌配合地抽出了怀里的帕子,抽抽搭搭地说道:“尚青你变了,你背着我去找狗尾巴草,你太让我难过了……”
姬尚青几步走上画舫来,握住凤倾歌的手道:“对不起昭明,我不是故意的,她晕倒了我才去看看她,我和她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
凤倾歌哽咽道:“那你以后不能再去看她!也不要和她说话!更不要陪她散步!我不喜欢!”
姬尚青哑然。
“呜呜呜……你有狗尾巴草了,你不要我了……我还不如不回来呢……我走了……我回天庭去了……我再也不理你了……”凤倾歌哭着就要往下走。
姬尚青心里一阵慌乱,扶住了她胳膊道:“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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