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滚?聂书臣你别忘了,这也是我家!”男人手臂用力,撑着池边腾身出来,弯腰捡起浮在泳池里的白色浴巾,拧着水低声冷笑,“而且,沪港航编队直属南京管辖,你一个沪海的少帅还无权管我。”
“是吗?”
“看在同姓聂的份儿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声,你现在该把心思放在和姓冯的争夺沪海军队管辖权上,别总跟小时候一样,老把我当成眼中钉。”
“今早南京打来电话,沪港航编队正式划入我的管辖范围。”
“不可能!南京不会把唯一一支航编队交在你手里!”
聂书臣眉眼淡漠,居高临下定定望着坐在池边的男人,他并未反驳刚才的话,唇梢却弯出不易察觉的弧度。
“天黑前我还没收到你归队的消息,你就不用再回去了。”
“聂书臣——”
男人对身后气急败坏的声音充耳不闻,低头瞥了眼被水打湿的军靴后,抬眸看向裹着浴巾冷得发抖的少女道,“我有话说,你跟我过来。”
“抱歉少帅,我并不想听。”
她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聂书臣蹙眉,又想到昨晚他做出的那些伤人举动,轻咳了声放缓语气,“我为昨天的莽撞向你和温小姐道歉。”
“道歉?”少女笑出声,讽刺道,“莫名其妙被您怀疑羞辱,又把我姐姐的骨灰打碎一地。刚才二少爷说我不值钱...”
她掀起满是讥讽的一双眼睛扭头看去,又漫不经心转回视线,目光幽幽地落在面前男人的军肩章上。
“我觉得,您这声‘抱歉’和二少爷刚才自作聪明的一番猜疑...都比我更不值钱!”
四周沉默,只有水珠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温幼梨裹着浴巾狼狈回到客厅。
可那张遮盖在浴巾之下的小脸满是促狭。
啧啧。
当兵的身材真好,尤其是空军!
个高条顺,肌肉还结实。
她正在心里喟叹,摆餐具的周伯见她浑身湿透吓了一跳,“夫、夫人...您这是?”
“我不小心掉进泳池,周伯您不用担心。屋里这些水...”
“哎呦!我吩咐人来拖干净,您快上楼洗个热水澡、换件干净的衣裳。病才刚好,现在天气又转凉了,万一又病倒可要了命。现在这盘尼西林比黄金都贵,还不好买呢。”
盘尼西林?
周伯的话无意给温幼梨提供了商机,她还正愁怎么跟赵文清那老奸贼搭上线做生意!
“多谢周伯。”
“夫人客气了。”周伯能感受出少女言语里真挚的感激,他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笑容和善,“您先上楼洗澡换衣裳吧,一会儿还要去学校呐。”
“周伯...”少女垂眸看着自己被水浸泡湿透的袜子,半晌才扣着手闷声道,“我今天请假回温家弄堂一趟,我想再拿些换洗衣裳和鞋袜...”
“夫人缺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去帮夫人准备就好。”
“不用了,谢谢周伯。”
聂书臣和聂嘉树前后脚走进客厅,只看到少女摇摇晃晃上楼的背影,没听到她刚和周伯说些什么。
“少帅,二少爷。”周伯微微躬身打过招呼。
聂书臣“嗯”了声,径直走向餐桌拉开椅子坐下。
“周伯。”
“二少爷有事吩咐?”
聂嘉树把滴着水的小皮鞋递过去,“夫人的,你找人给她送上去。”
周伯接过一看,“这双鞋开胶厉害,怕是穿不成了。”
“那再给她准备一双好了。”
“二少爷...”周伯往楼梯上看了眼,为难道,“我刚跟夫人说,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忙置备,夫人给回绝了,说是一会儿自己回温家弄堂去拿。”
聂嘉树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道女声柔柔打断,“嘉树哥,我的相机呢?”
相机...
“昨天晚上被我调试坏了。”聂嘉树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过几天去西洋商贸行再给你买一个。”
“好端端的怎么会坏?”聂瑶汐狐疑。
“没拿稳,摔了一下。再调试就对不上焦了。”
“那就惩罚你等下送我去学校,你快坐下吃早餐~”聂瑶汐说完,笑着坐在聂书臣对面,语气也紧跟着一变。
她关切问道,“书臣哥,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
聂嘉树往嘴里叼了块儿吐司,“审犯人都审魔怔了,天天八百个心眼。给人家装骨灰的陶罐砸了,他能睡得安稳才怪。”
“骨灰?”聂瑶汐不动声色,“原来昨晚温同学是把她姐姐的骨灰带回来了...温小蝶是在副都统府的杂货间被火烧死的,听说渣都不剩,怎么还会有骨灰呢?”
聂书臣眯起眼,不知在想什么。
沉默许久,他才问,“你听谁说的?”
“同、同学们最近都在传...”
“国家危在旦夕,复华大学的学子们倒是半分危险不自知,还有空谈论这些?”
“书臣哥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再乱听他们说这些了...”聂瑶汐耷拉着脑袋,紧抿嘴唇,一副委屈认错的可怜模样。
“身在督军府,要学会慎言。”聂书臣冷冷撂下一句话后,起身上楼回房。
聂瑶汐大气不敢吭一声,垂着头双肩微颤。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表现得越是凄惨,聂嘉树才会越心疼她,更照顾她一些。
“先吃饭吧,一会儿还要去学校。”
“??”聂瑶汐无声收紧放在衣裙上的两只手。
不对!
放在平时,聂嘉树一定会哄她,不可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嘉树哥...”少女抬起委屈巴巴的一张脸,哭着问道,“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惹书臣哥哥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也是听同学们说的...”
聂嘉树望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陷入沉思。
耳畔,泳池里的少女刚同他说的话历历在目:
我知道聂同学在学校里并不喜欢我,我无意和她针尖对麦芒...
“嘉树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连你也不信我?我和温幼梨在学校交流并不多,她总是寡来独往,性格阴郁不怎么讨喜。现在家里出了事,难免被同学们编排几句,我心里还是蛮同情她的...”
后面的话聂嘉树没怎么听。
温幼梨。
原来她叫温幼梨啊...
...
最近一直在出差,明天可以双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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