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伦敦天黑很晚,八九点的天空还是蓝蓝的,拉了帘的室内比起外面要昏暗许多。
屋里的他们彼此气息和体温交织,唇舌纠缠,紧密相依……
陈楚侨洗漱的时间比边伯贤久,等出来就看到他已经在床上了。他来伦敦并没有带睡衣,她给找了条宽松的短裤,现在赤着上半身靠着床头玩手机。
然后她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忽然有了腹肌。“天啊,”是非常惊讶的语气,“哥哥什么时候有的腹肌?”陈楚侨明明记得刚在一起那阵,她还会时不时把手放在他软软的肚子上按,感觉一时没注意,腹肌就冒出来了。当然腹肌不可能突然之间长出来,但她的确是今天第一次注意到。
“你才发现啊?”边伯贤还以为陈楚侨只是不说而已,她其实是个特别能憋住话的人,很多时候都看得一清二楚却默不作声,边伯贤也很难判断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他掀开半搭着的薄被,“喜欢吗?”
“喜欢啊。”
她扑到床上,把头贴在他腰侧,伸手紧紧地抱住。真的是很紧很紧,边伯贤从未见过她这么使尽力气过。
只是很短暂的一下,她就放松了力气。有时候当人激动的情绪汹涌得几近喷薄而出,那一瞬间真的很需要发泄口,陈楚侨也不例外。
她嘿嘿一笑,“谁能抗拒hotguy呢?”
熄了灯,两人躺在床上闲聊,边伯贤谈起今晚的晚餐,他说,“或许你应该也介绍那位在韩国的朋友给我认识。”81Zw.�0�4�0�2m
“谁?”陈楚侨一愣,“安东尼奥吗?”她随即笑笑,“当然,有机会我们一起吃顿饭。”
他说,“我也开始觉得很神奇了,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和莱昂弗朗西斯科露西娅这些人一起吃饭。”
陈楚侨笑了,“当然啊,他们是我的亲人和朋友,我是中间连接点嘛。”她有点在顾左右而言他。
因为今晚弗朗西斯科也说了那样的话。
从餐桌下捡起手机后陈楚侨发现弗朗西斯科在看自己,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对视上后他才露出一个笑,她问,“看什么?”
“看你,”他说的是法语,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弗朗西斯科说法语,有口音,慢条斯理地,比他说英语的语速慢多了,“还有他。”
陈楚侨歪歪头,“为什么?”
“我觉得很奇妙,因为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而你和他在约会。”
“我觉得他是很普通平常的一个人,别忘了,”她笑笑,“我在韩国生活了很久。”
“不是那样的,”弗朗西斯科继续看她,语气里带了些笃定,“我没法说出确切的形容词,但你们不同,很明显。”他扬眉,“我没去过韩国,不知道他是不是,可你不是。”
他是说,即使她在韩国生活了很久,她也依旧没有边伯贤身上的感觉。弗朗西斯科看着陈楚侨的笑,他觉得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晚饭边伯贤上厕所的那段时间,他们几人也趁机有一段关于他的对话。
莱昂率先换成法语,带着促狭的笑说,“你终于舍得让我们看他了。”
说的是边伯贤,早在今天陈楚侨说男友来找她时,莱昂的第一句话就是“还是圣诞节那个?”这话真是说得她哭笑不得,“不然咧?你以为谁。”
“说了我不是偷情!那个时候只是还不是正确的时间而已。”陈楚侨又开回之前的玩笑,她耸了耸肩,“我很认真地对待的。”
“啊没错。”莱昂摇头晃脑地,有点像小孩子,“静候佳音。”
“静候佳音是什么鬼?!”弗朗西斯科被他突如其来的文绉绉肉麻到,“说人话,莱昂,拜托。”
露西娅看向陈楚侨,问,“和名人约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在问我吗?”陈楚侨装作不解的样子,“还是弗朗西斯科?”
大家都笑起来,弗朗西斯科因为和一位好莱坞童星约会频频出现在社交新闻上。
弗朗西斯科像是不敢相信她的背刺般张开嘴,“伊莎贝拉!”他马上就松开假装微怒而皱起的眉,笑道,“还不错,除了有时候会有狗仔跟着以外,没什么不一样。你呢?”
“我们在秘密约会,所以……我们在尽力回避所有人。”
“那会很累吧?”弗朗西斯科问。
“还行。”
莱昂大剌剌地说,“他们都没什么时间见面,大多数都是远距离,这已经省了很多功夫了。”他停顿了两秒,“远距离恋爱爱好者。”
“这听起来有些悲伤。”弗朗西斯科说。
……
“莱昂和你很像。”边伯贤这么说。
“很少有人这么说呢。”
“不是样貌上的,性格?或者说,感觉上很像。”
“真的吗?我觉得我比他友好多了。”
“莱昂也很友好啊。噢对了,你记得帮我谢谢他今晚对我的照顾。”
“好。”她应下了,又咕哝道,“你没见到莱昂刻薄的一面,他有时说话可以很挖苦人,我很多时候都想打他。不过,那只是他说话的方式……”
边伯贤轻轻地笑了,然后说,“你们都很机灵。”
“听起来像是个赞美。”陈楚侨的声音很低很低,她已经换回了仰躺的姿势。今天真是很累的一天。
——
陈楚侨和边伯贤都是行程非常满的人,只会在伦敦停留两三天,见缝插针地也要这样做是因为她会在伦敦完成外周血干细胞的采集。
通俗地说,是她要进行骨髓移植。
再次收到潜在匹配者的邮件时,陈楚侨其实愣了很久,她从未想过这件事还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人生里。
生命的消失带来的后遗症是永久的,她无法处理由此产生的负荷,就会刻意地回避所有相关的记忆。从接到手术取消的电话后,陈楚侨便再也不想记得这件事情了,她逼迫自己不去想,像是整件事从未发生过,她没有登记过自己的信息,她没有做过匹配测试,她连骨髓捐献这个词都没有听过。
策略很成功,陈楚侨极少极少地想过,但收到邮件的那一刻两年前的记忆全部复苏,她其实从未忘记。
这次陈楚侨谁也没有说,边伯贤是在视频时看到她忘记遮掩的止血贴问起后才知道的。那时她在巴黎,需要为了这次捐赠注射Filgrastim,注射的针口很小,护士还是贴上了止血贴,她不想说谎便告诉了他,这才有了他突然来伦敦的决定。
她并不是很想让边伯贤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样紧的日程安排,光是想想,陈楚侨就觉得很麻烦了,何必呢?
“来回伦敦的路程就不止一天了。”
“没关系啊,我有好几天假期。”
“脱离组合行动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我先回韩国,说是有私人行程没问题的。”
“还要先回韩国……”
“正好呀,我可以利用飞行时间休息。”
“公司那边……”
“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我想和公司报备一下我们的事情。”
“他们会怎么样吗?”
“不会怎么样,他们会帮我。”
“可是……”
“可是,我只是想能陪你。”似乎对于边伯贤来说所有的顾虑都不是问题,轻易得好像只是开车10分钟去探望一个朋友。
他只是那样温柔地看着她,专注地,微微笑着,暖暖的,她就没法说不了。
艾玛对于她现在还和边伯贤在一起表示很惊奇,艾玛把边伯贤称为不情愿先生因为觉得陈楚侨不是真心想要和他在一起,“我甚至开始觉得你真的深深爱着不情愿先生了,没有情感支撑坚持这么久是可以做到的吗?”
“我当然喜欢他了。有时候我会觉得很感恩又很难过,他对我这么好,我做得不一样好的话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
“或许他应该改叫好好先生。听起来仍然很不可思议,因为他很好,所以你们还在一起,什么狗屁逻辑。”
“噢别这么说。我很难拒绝和辜负他,特别是时间久了以后,如果有机会你能见到他,你会明白我的意思,他很温柔真诚,”边伯贤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而对她更是最温柔,“我得说,我喜欢这种感觉。好了,”陈楚侨看了看时间,“我得和好好先生出门了。”
艾玛惊喜地说,“你喜欢这个称呼!”她没有对边伯贤出现在伦敦的事表现出一丝惊讶,也不问为什么,打个飞的送惊喜对她来说很稀松平常,甚至称不上浪漫,她说,“有美好的一天!”
通常对这句话的回答都是你也是,但今天是如此特别的一天,陈楚侨认真地说,“希望如此。”
这次去的诊所和上次的不一样,一进门等着陈楚侨的还有BBC的工作人员,摄影师也不是同一个了。收到邮件时陈楚侨依旧勾选了同意信息分享的选项,于是BBC纪录片早就和她还有诊所联系好了今天的拍摄。
陈楚侨乐意把自己当成素材,如他们所说,她希望自己的经历能成为启发年轻一代,但要求不露脸。假如有朝一日这部纪录片能发行且她会在纪录片里,她不愿成为这复杂事件中公众议论的一人。
BBC的工作人员对此表示理解,他们承诺会尊重她的隐私和要求。
进入诊所后,陈楚侨被引导到了专门为拍摄准备的区域,保证拍摄的过程中不会干扰到诊所的正常运作。在拍摄开始前,工作人员简短地和陈楚侨沟通了一下拍摄的内容和流程,确认隐私内容,同时摄影师也在调整拍摄角度,以免她的脸入镜。
医生是同意出镜的,他进来时拍摄已经开始,他和陈楚侨打招呼,告诉她,“你的血液检测结果非常好,应该一次就可以完成采集。”又问她,“还有什么疑问吗?”
陈楚侨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外周血干细胞移植?”而不是骨髓提取,就像是上次一样。
医生笑了,轻轻的微笑,像是笑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问这事,他告诉她这取决于很多因素,“包括病人的身体条件和你的健康状况、兼容性,医疗团队里有移植医生和血液学家,经过讨论,这是会给出最佳结果的方案。”
事实上这些信息是早就告知过陈楚侨的,捐赠过程中的每一步都必定会告知她并取得同意才会推进到下一步。
整个决策过程持续了近3个月,陈楚侨对一切都没有过多关心,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前三天的Filgrastim注射是在和诊所有合作关系的巴黎诊所注射的,直至在这里进行Filgrastim注射,她终于知道Filgrastim是用以增加造血细胞的。
造血干细胞的采集需要穿刺双手的静脉,护士为她调整好合适的半躺角度,旁边是一台据说叫分离机的机器,它将干细胞与血液的其余部分分离。
工作人员问陈楚侨,“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我有点害怕,”陈楚侨上一次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兴奋,她发现她真的还记得一清二楚,“我害怕移植会不成功。”她不敢看护士把针扎进自己的身体,注视前方直到感受到手上的疼痛才呼了口气,听到护士说另外一只手后又是一凛,真的很痛,可她不敢动一下。
“我上次很为能捐献而兴奋,我很高兴我能帮助到他。”她的声音很轻柔,“可是,我没能帮上忙,他……他没能等到手术那一天。”
所以陈楚侨一直都刻意淡化这次采集的存在感,她害怕最后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便用尽全力让自己的思绪不过多停留在这上面。
采集大概持续了4个多小时,结束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果然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她大概还是会找个人陪她的,陈楚侨和边伯贤一起离开时这么想着,如果边伯贤不在的话,她大概会告诉莱昂,让他来,她到底是有些惴惴不安,是对整件事的忐忑。
。